第五章 通靈
之後的無數個夜裏,石川就是這樣要麼躲在小木屋的中不敢出門,要麼乾脆就在“玄牝”的馬廄里坐上一夜,口中那句“玄牝”自幼就常聽到的“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卻成了石川自己心中的平安口訣,每每對着玄牝念出,自己才總會覺得安全了些。
但這樣的日子總不是個辦法,石川藉著一次為竹內老師領取資助的機會去找了一趟會社裏的醫生,可惜,那個“大久保”的傢伙並沒有X光設備,於是石川乾脆連問都沒問,直接返回了幽谷,路上還不忘停住腳步看了那些真正的馬場技師調教賽馬。
“喂,你是什麼人?”,遠處一個聲音傳來,不多時,一個帶着黑色眼睛的中年男人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閣下是什麼人?我怎麼沒見過你?”,他氣喘吁吁的說著,顯然這一溜小跑兒是賣了力氣的。
“你好,我是趟馬谷的石川,竹內先生的學徒工”,石川定了定神,回答道。
“竹內老師?收下的那個學生就是你?”,黑眼鏡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上下打量了石川好幾遍。
“你來這兒幹嘛?這裏是賽馬狀態調教場,禁止無關人員觀看你不知道嗎?”,他緊接着嚴厲的說道。
“好的,前輩,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石川趕忙學着別人的樣子戰戰兢兢的對着黑眼鏡兒鞠了個躬,轉身頭都不回的奔回了幽谷。
但這事情還是被竹內老師聽進了耳朵,並且,還對石川非常嚴厲的訓斥了一頓,那是典型的曰本式訓斥,搞得石川很是羞愧。
“竹內老師罵的沒錯,這又是一個多月了,我卻沒在玄牝身上有任何進展”,石川自責着,這很可能是因為那月牙指環的事分散了他的心神,讓他沒有辦法全身心的工作才會是這樣的結果,甚至在一次騎乘時,玄牝有意的躲開了石川沒有讓他着背,這害得石川再一次遭受了有史以來竹內老師最嚴重的訓斥。
石川其實很委屈,他已經非常努力的接近玄牝,別說吃飯,現在就連睡覺都特么睡在了玄牝的馬廄里,因為他不敢回木屋,而只能手捂着指環躲在那念着那串話,假如這還不算努力的話,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下去。
“你可以試着用臉蹭蹭它的脖子,或是用鼻尖兒碰碰它的鼻樑骨,這是馬匹之間最親昵的方式,你想跟它交朋友,就得找些這樣的方法”,竹內悄然間走到石川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安慰的說道,這一瞬間,石川心中很是暖和,他感覺老師並沒有放棄他,而只是為他的能力而擔憂。
“當然了,人要有動力才能進步,如果你能讓玄牝主動跪下駝你上身,我把你的工資加三倍,要知道,這樣的薪水就連外面的那些正式員工也是不可能得到的,你願意嗎?”,竹內老師眯着眼,盯着石川眼睛說道。
什麼?再加三倍?,竹內哪裏知道,他淺淺的一句話,就已經將石川牢牢的捆在了努力工作的第一線,並且沒有白天和黑夜,而此時那嵌入肉里的指環,早已被打了雞血的石川忘到了九霄雲外。
就這樣,時間在木屋至馬廄、馬廄至木屋之間消磨去了三個月,而石川......還是那個石川,玄牝也還是那個玄牝,無論他如何輕輕的摟着這匹母馬的脖子還是拿鼻尖磨蹭它的鼻樑,都無濟於事。
夜色剛剛籠罩着幽谷,北海道冬天的傍晚格外陰冷。
“你到底怎麼樣才能跪下前腿兒讓我上去!”,無可奈何的石川終於爆發了自己的倔強脾氣,猛地把玄牝的馬頭捂在雙手中間,“告訴我,你到底要咋樣!”,他按捺着自己的吼聲,怕被竹內老師聽見又要對他責罰,但卻也用去了肺里所有的空氣對着這麼一匹聽不懂人話的畜生咆哮着。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一連串的女人聲音突然傳進了石川的耳朵,那聲音並不稚嫩,或者說,更像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在念叨着本該屬於石川的台詞。
石川趕忙走出馬廄,平復了一下氣息和心情,整了整剛剛因為拍捂玄牝而褶皺在一起的上衣,放眼四周尋找那聲音的來源,可卻哪裏有人?
竹內老師說這幽谷不讓人進來,怎麼突然有女人?石川納悶兒的狐疑着走回了馬廄。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又是兩聲傳來.......只是這一次,嚇得石川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一個健步就後退到了馬廄之外。
“剛剛.......剛剛是你在說話?”,石川定了定心神,心裏想着別自己嚇唬自己,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牛鬼蛇神。
“你能聽到我說話?”,還沒等石川緩下神來,玄牝卻輕張馬嘴瞪着眼睛看着石川突然說了一句。
得,這算是板上釘釘了,難道這就是竹內老師所說的“通馬性”?,這通的也過於厲害了吧?
“奇怪,你那老師千方百計用盡手段的折磨我,想與我通靈聽我說話,可也只能做到讓我聽明白他的話而已,你卻能做到”,玄牝打了個響鼻,緩緩的說著。
“老師要聽你說話?折磨你?你在說什麼呢?”,石川一臉茫然的望着那匹母馬。
“老師?你還真當他是老師?他是魔鬼,他的腦子裏還住着另一個魔鬼,十七年了,十七年來他就沒做過好事!”,玄牝似乎非常悲傷的說著。
而此時石川,仍然一臉茫然但看着這匹猶如怪物一般的母馬“玄牝”。
“你難道沒發現,這裏的配馬場,連一匹公馬都沒有嗎?”,說到這裏,玄牝的語氣更加哀怨。
“你先等等,我有點亂,你先告訴我,咱們是怎麼對上話的?是竹內老師教我的方法管用了嗎?”,石川打斷了玄牝的話問道。
“我不知道,哼哼,他如果有這樣的本事,他早就能和這裏的馬通靈了,你剛剛手上的什麼東西扎了我一下,然後就成了這個樣子”,玄牝似乎收斂了一下情緒,對石川說道。
而此時的石川,正緩緩的舉起自己的左手,直勾勾的盯着中指指肚上的那枚“月牙指環”,因為他看到,那指環上如針尖般的短刺處,正有一絲若隱若現的血跡被緩緩吸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