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宮嬤嬤雖說得信誓旦旦,其實心裏卻也有些打鼓,畢竟三皇子的態度太令人捉摸不透,可說她真相信三皇子對簡珞瑤並無不喜,也絕無可能,且不提簡家身分低微,簡姑娘還被退過那麽多次婚,三皇子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還會滿意這門婚事。

主僕倆對蕭長風的態度和用意揣測了一路,誰也沒說話,沉默的回了公主府。

新安公主被宮嬤嬤扶着下了馬車,正好一道清雋的身影從大門裏走出來,新安公主疲憊的眼底驀然一亮。

柳攸面無表情的停下腳步,遠遠的行禮,「臣拜見公主。」

新安公主眼底的亮意漸漸淡去,淡淡的問:「駙馬這是準備去哪兒?」

「回公主,出去赴約。」柳攸言簡意賅,似乎並不在意新安公主冷淡的神色。

新安公主卻是呼吸一頓,似有些怒意,又強壓住了,問:「赴誰的約?」

「明日就要離京,在京里任職的昔日同窗一起給臣舉辦了餞行會。」

宮嬤嬤聽得眉心一跳,忙抬頭看了新安公主一眼。駙馬當年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少年英才,心懷大志,卻不想被自家公主看上,絕了仕途,昔年同窗都成了朝廷命官,只有他還在江南吟詩作畫,風雅是風雅,可真正有能力的男人,誰會只安心於風花雪月?

恐怕駙馬對公主不是不怨的,而自家主子又何嘗不清楚這一點,因而每每提到這個話題,她總是擔心夫妻倆起爭執,且一發不可收拾。

幸好新安公主並未發怒,而柳攸也沒打算過多糾纏,抱拳道:「若公主無事,臣就告退了。」

見其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新安公主腦中一根弦徹底斷了,冷冷道:「站住!」

柳攸回身,如墨的眸子深不見底,看着新安公主緩緩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宮嬤嬤見新安公主臉色不對,勸道:「公主,您今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

話還沒說完,便被新安公主打斷,只見她冷笑着看向柳攸,「你的好表妹被指婚了,這回是父皇親自下的旨,金口玉言,誰也改變不了,你從此再也等不到你的好表妹了,是不是很失望?」

柳攸臉色微變,眸子裏閃過一絲厭惡,冷聲道:「公主還請自重,有些話出自您口中,未免有失身分。」

「怎麽,被本宮說中了心事?終於保持不了你柳家公子的風範了?杭州城都在傳你柳攸無欲無求似謫仙,真該讓他們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新安公主慢慢湊近柳攸,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柳攸側頭,不去看越來越靠近自己的嬌顏。

新安公主似是被他眼底那一抹嫌惡激怒了,越發口不擇言起來,「怎麽,嫌本宮說話難聽?可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不還是你與你的好表妹做出來的!」

柳攸臉色十分難看,提高音調道:「縱然您是公主、天之驕女,也斷不能如此信口雌黃!」

「本宮信口雌黃?」新安公主哼了一聲,「你與本宮成親了還對你那好表妹念念不忘、日日緬懷,不是真的?在杭州時聽聞你表妹不曾嫁人,一反常態地同意陪同本宮回京,難道不是想見一見你那心心念念的表妹?簡珞瑤屢次被退親,難道你不曾竊喜?她被父皇指為三皇子妃那日,你在書房獨飲到天亮,如此種種,你真當本宮什麽都不知道?」

風度翩然的風流才子終於徹底卸下溫文爾雅的面具,瞥了新安公主一眼,語氣既尖銳又冷漠,「即便如此,你又有何立場置喙?」

新安公主高高在上的表情終於徹底崩潰,又恨又怒的大吼,「你——」

柳攸卻已經拂袖,面無表情的大步離去。

新安公主還在他身後怒吼,「柳攸,你竟敢如此凌辱本宮,本宮要讓父皇下旨抄你柳家——你給本宮站住!」

回應新安公主的,卻是柳攸漸行漸遠的背影。

新安公主離京的前一日與駙馬在公主府門前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最後連回江南都是各走各的,這個消息從新安公主一離京,滿京城就都在討論了,簡珞瑤當然也知道。

簡家倒是沒有特意去打聽,只是架不住來簡家做客的夫人,紛紛熱心的將這個「好消息」帶過來,話里話外未必沒有奚落的意思。雖然新安公主回京時她們都上趕着奉承,可真要跟未來三皇子妃比起來,一個遠嫁的公主算什麽。

況且新安公主這回灰溜溜的離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因為什麽,世人皆愛捧高踩低,眾人提起新安公主時的語氣,也不乏看笑話的成分在內。

簡珞瑤因着老夫人突如其來的吩咐,日日跟着鄭氏她們接待客人,這些事只是聽聽而已,並不發表意見。

鄭氏當然也不會多話,只是心裏未嘗沒有感慨,兩小無猜的表兄妹,本以為長大了會成就一樁金玉良緣,卻不想外甥被公主看中,尚了公主,自家女兒兜兜轉轉這麽多年,最後卻被皇上看中,選了當皇子妃。

好還是不好,誰也說不準,只當是這兩個孩子上輩子欠了他們皇家,這輩子都來還債。

夫人們的話題還在繼續,簡珞瑤嘴角含了一抹笑,看似認真傾聽,實則已經神遊太虛。

正恍神間,一個丫鬟來報,「四姑娘,王二姑娘來做客了。」

簡珞瑤聞言,忙起身跟屋裏的客人們告辭。

她們自然不敢挽留,紛紛笑着應了,目送着簡珞瑤出了門,便拉着鄭氏問——

「你家丫鬟說的王二姑娘,可是永甯侯府的王二姑娘?」

得到鄭氏肯定的答案,眾人紛紛打趣道:「這王二姑娘可是三皇子的表妹,瑤兒還沒嫁過去,表姑嫂的感情就這般好了。」

簡珞瑤出了側廳,卻沒瞧見人,遂問丫鬟。

對方回道:「王二姑娘說不耐煩在廳里等人,便直接去姑娘的湘蘭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來。」

簡珞瑤忍不住笑道:「她還真半點不見外。」

王瑞芳可不就是不見外,一到了湘蘭院,正在屋裏帶着幾個丫鬟幫簡珞瑤綉嫁妝的鄭嬤嬤一臉意外的迎出來。

王瑞芳毫不客氣的道:「鄭嬤嬤,我來找珞瑤說說話,上回做的那些吃食還有嗎?」

「有,有。」鄭嬤嬤驚訝之餘,立刻欣喜的笑了。以前她覺得王姑娘雖然身分貴重,可畢竟只是自家姑娘的手帕交,除了解悶也沒別的用處。

現在可不一樣了,姑娘要嫁給三皇子,王姑娘就是表妹,這個表妹還在淑妃娘娘跟前特別受寵,日後能讓王姑娘在淑妃娘娘跟前多說些好話,說不準淑妃娘娘對姑娘的偏見會少些,因而喜出望外的道:「老奴這就去給王姑娘做了端上來,王姑娘稍等片刻。」

王瑞芳笑咪咪的點頭,「正好等珞瑤回來了一塊吃。」

不過簡珞瑤比鄭嬤嬤快一些,畢竟簡家就這麽大,大房跟二房相鄰,腳程快不過片刻的事情。

一見簡珞瑤,王瑞芳也不客套,拉了她坐下就問:「昨日新安公主跟駙馬吵架的事,你可聽說了?」

簡珞瑤點頭,「難得你傳消息的速度竟然沒比過別人。」

「這自然比不過,都已經滿城皆知了,聽聞今日一早,新安公主和駙馬是分開上路的呢。」王瑞芳以前就對新安公主有些不喜,因為簡珞瑤的關係,更是對她的作態怒在心裏,如今見驕傲絕頂的新安公主淪為京城笑柄,如何能不高興,當下大笑道:「偷雞不成蝕把米,當真是喜聞樂見呢。」

簡珞瑤也跟着笑了,她不是聖母,新安公主三番兩次的挑釁、侮辱,更重要的是給她的長輩難看,要說她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可是生氣又能如何,對方身分尊貴,只能忍了。

如今好不容易看一次新安公主的笑話,簡珞瑤心裏自然也是大快人心的,反正這裏沒有外人,不用擔心被那些夫人、太太傳出去說她心胸狹隘。

簡珞瑤和王瑞芳笑了一會兒,王瑞芳忽然對簡珞瑤眨眼睛道:「不過這事你知道,有件事你卻不知。」

正巧鄭嬤嬤將準備好的點心端了過來,「姑娘、王姑娘,請慢用。」

王瑞芳大方的擺手,對自己的丫鬟說:「你們出去玩兒,讓我跟珞瑤說會私房話。」

鄭嬤嬤見狀,將在屋裏伺候的白露、秋霜喚了出去,對簡珞瑤和王瑞芳笑道:「老奴就在屋外,若姑娘有事,直接喚老奴進來便是。」說完她便走了出去,還貼心的將門給關上。

人都走了,王瑞芳笑嘻嘻的看着簡珞瑤,卻因她絲毫不好奇的態度,半晌後略帶不滿的道:「你為何都不好奇?」

簡珞瑤一本正經,「因為我知道你比我更心急。」

「好啊,你敢戲弄我,好大的膽子!」王瑞芳將點心一扔,傾過身去撓她。

簡珞瑤怕癢,一面躲一面笑,「姑娘饒命……」

這番一鬧,兩人便鬧到一塊去了,王瑞芳也不起身,在簡珞瑤耳邊道:「你可知新安公主為何昨日來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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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出嫁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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