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就算簡珞瑤再淡定，也不免受寵若驚。她受過皇上三次賞賜，一次是指婚後太后宣她入宮，另一次是拜堂成親當日，第三回是成親第二日入宮請安。這三次的賞賜，皇上都不是無的放矢，今日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只可惜蕭長風也沒回來，簡珞瑤領了賞，本來想拉了李成隱晦的打聽一二，當真不是皇上處罰了蕭長風，所以給她一個棗子平衡一下？

但李成彷佛看不懂簡珞瑤欲言又止的表情，只端着笑臉道：「萬歲爺的心意已帶到，奴才就不多留了，還要回宮覆命，奴才告辭。」

對方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別說笑臉相迎了，就是他破口大罵，簡珞瑤也不能與他計較，得罪了他，誰知道什麽時候在皇上跟前黑她幾次？因而，簡珞瑤也端着笑臉，親自將人送到了院門口，又叫管家代她將李成送出大門。

蕭長風確實沒趕上李成的速度，因為他順道去後宮向淑妃請了個安，雖說得了皇上的准許休息一日，還是去禮部衙門轉了一趟，這才回王府，正好遇到管家熱情的將李成送出門。蕭長風也驚訝了一下，下馬道：「李公公。」

「奴才見過睿王爺。」李成行了禮，知道蕭長風的疑慮，也不等他問，主動回答道：「奴才奉萬歲爺之命，給睿王妃送賞賜來了，如今正要回去覆命，就不多留了。」

「公公正事要緊。」蕭長風做了個手勢，讓李成先行一步，隨後才將馬韁扔給身後的隨從，大跨步進了大門。

長春宮內，元貴妃歪在榻上，臉色陰沉的道：「林姑姑，你可打聽清楚了，昨兒萬歲爺為何也湊熱鬧，派人去給蕭長風賞賜？」

林姑姑沉聲道：「打聽清楚了，當時萬歲爺在慈甯宮，大前日睿王妃不是去慈甯宮請安了嗎？想是跟太后說了這事，太后也記下了，當著萬歲爺的面叫岑姑姑選禮物，萬歲爺素來大方，這個時候哪能當沒聽見？」

「本宮猜得果然沒錯，又是那老不死的！」元貴妃氣得一拍桌子。

林姑姑急忙撿些元貴妃愛聽的話勸道：「娘娘息怒！就算萬歲爺和太后賞賜了又如何？昭陽宮那位正經母妃半點動靜都沒有，都知道還是大前日與睿王夫妻不歡而散鬧的，滿宮的人誰不笑話？

「睿王妃再得萬歲爺和皇上喜歡，都只是一時的，討不了正經婆婆的歡心，遲早窩裏鬥。」說到這裏，林姑姑笑了，「奴婢看，這把火已經要燒起來了，萬歲爺、太后以及睿王越喜歡這位睿王妃，昭陽宮那位越無法忍，娘娘就等着看戲吧。」

元貴妃輕哼了一聲，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又問道：「聽說蕭長風今天錯過了早朝？」

「前邊傳過消息來了，雖說睿王府派人告了假，但據說是因為昨夜睿王留了安王和誠王喝酒到深夜，這才遲了早朝，安王和誠王反倒正常上朝。」

「昭陽宮那個賤人教出來的孩子，果然跟她是一樣的貨色，一得意就忘形。」元貴妃輕笑，「萬歲爺最見不得舉止不端之人，我看可有他好受的。」

林姑姑也笑了笑，正要附和，外邊卻有人來報消息了。

她朝元貴妃福了身，匆匆出去，再回來，已是面色凝重，「娘娘，前邊來了消息，萬歲爺不知為何非但沒罰睿王，還叫人賞賜了睿王妃。」

「又賞賜？」元貴妃倒豎柳眉，又驚又怒，「真是個攪屎棍，她又做了什麽入了萬歲爺的眼？」

元貴妃既驚且怒，深感後悔，當初就不應該選中簡氏，跟淑妃那賤人一樣，都是來克她的！

皇上可是從來不關注幾個兒媳婦的，身為長媳的安王妃都沒得他幾次賞賜，怎麽就唯獨對簡氏滿意了？

蕭長風進來的時候，簡珞瑤還在跟鄭嬤嬤討論，主僕倆都沒商議個結果出來，倒是聽到院外請安的聲音。

簡珞瑤起身道：「王爺回來了？回得這麽早，也不知今兒入宮順不順利？」說罷，已經走到門口迎接去了。

蕭長風也踏步進來，簡珞瑤正要福身，他已來到她跟前扶了她一把，便沒將手拿開，兩人牽着手進屋了。

簡珞瑤問：「王爺這般快回來了，可是入宮不順？」

「父皇叫我回來歇着，衙門也無事，便回來了。」

「原來如此。」簡珞瑤點頭，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來父皇並未怪罪王爺呢，您回來的前腳，父皇身旁的李公公才離去。」

「方才在門外碰到了。」

「那王爺可知父皇這賞賜……」

簡珞瑤還沒說完，蕭長風已經拍了拍她的頭，溫聲道：「父皇賞你的，你收着便是。」

「看來王爺是知道了？」

蕭長風笑了一下，沒說話。他確實能猜到幾分。

倒不是說皇家無親情，只是感情中摻雜了太多別的東西，父皇先是皇上才是父親。父皇對他們這幾個成年兒子的感情也確實微妙。怕他們能力太強，聲望太高，因而要打壓，出於一個父親的身分，打完又立即補償，如此便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錯覺，沒人知道這些皇子中他究竟屬意誰。

便是父皇最寵愛的六弟，也沒得到過父皇一星半點的承諾。元貴妃汲汲營營這麽多年，父皇若真有心，便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

他以前也沒往這處想，今日示弱不過是順勢而為，父皇的反應倒讓他豁然開朗。

「王爺？」見蕭長風難得走神，簡珞瑤不由輕輕喚了一聲。

蕭長風回過神來，又握了握簡珞瑤的手，「不必擔心。」

他的王妃聰慧是聰慧，一點即透，還經常能舉一反三，但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能叫她做，大方面還真沒必要，他一個大男人，也不需要妻子為自己的前程去操勞奔波。

他一邊想，一邊細細的摩挲着掌心的小手，滑嫩的肌膚，觸感一如既往的令人愛不釋手。自己的女人，還是寵着比較好。

簡珞瑤不知道蕭長風已經做了個決定，但她明白，既然他不想讓她糾結的事，她就沒必要糾結。單單對她個人來說，皇上對她有好感總比生惡感強。於是簡珞瑤也愉快的把揣摩上頭心思的事放一邊，愉快的跟蕭長風討論起端午回娘家。

鄭嬤嬤不過是出去端了壺茶進來，險些趕不上主子們話題變換的速度了。先前還討論正事呢，怎麽就切換到家常了？

不過王爺一個大男人，氣質清貴，跟自家姑娘說起家常來，也挺好的，毫無違和感。

鄭嬤嬤默默將心頭的揶揄壓下去，麻利的上茶水、點心，再悄無聲息的退出去關上房門。姑娘和王爺單獨相處的時候都不愛叫人杵在一旁，她們早已習慣了。

屋裏正閑話着，長順忽然過來稟報正事，「王爺，這裏有您的書信。」

長順將信雙手奉給蕭長風時，簡珞瑤下意識瞥了一眼，信封上只有「睿王親啟」四個大字，別無出奇之處。可是她的眉心卻一跳，還沒來得及多想，蕭長風已經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

簡珞瑤一頓，急忙掩飾了神情，笑道：「王爺真是繁忙，這還沒坐多久呢，又有正事來了。」

蕭長風勾了勾唇，「也許不是什麽要緊之事，王妃放心，我會抽空多陪陪你的。」

能調笑，應該就是沒發覺。簡珞瑤鬆了一口氣，心情實在複雜，做不出打情罵俏的事，乾脆低頭裝羞澀，掩去了複雜的眼神，「王爺說什麽呢，妾身豈是那等糊塗自私之人？」

蕭長風輕笑一聲，沒說話了，當著簡珞瑤的面大大方方的拆了信，信封被他隨手擱在右手邊的桌上。

簡珞瑤又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瞟過去，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想再確認一遍，卻沒注意到蕭長風一邊看信，一邊隱隱勾起的嘴角。

不多時，一封信便看完了，蕭長風神色未變，卻是站起了身，對簡珞瑤道：「有事出去一趟，許會晚些回來，王妃不必等我了。」

「王爺……」簡珞瑤喊了一句，跟着他站起了身。

「王妃有事？」

只一個眼神，簡珞瑤便清醒過來，急忙擠出一個笑容，勉強說道：「無事，就是關心王爺，盡量早些回來，別又遲了早朝。」

「本王自有分寸。」蕭長風點了頭，便領着長順大踏步出去了。

心情紛亂的簡珞瑤倒沒注意到，這是蕭長風今日在她面前第一次用「本王」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