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首爾之行
對於一些人來說，六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硝煙早已散去。但對於另一些人來說，戰爭，其實從未停止。
一份停戰協議，並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劃上休止符。
五天之後，一架飛機降落在了首爾機場。
……
“WelcometoSeoul。”
現代化的機場內，伴隨着地勤人員的微笑，雲一先接過護照，轉身望向了身旁撐着行李箱的胖子。
推着行李，兩人穿越人流走出了機場。
將早已準備好的韓語小紙條遞過去之後，兩人坐上了計程車。
“韓國的首都首爾，其實是一座邊境城市，從首爾前往我們的目的地，只有幾十公里的路程，這要在國內，也就是一腳油門的事情。據說朝鮮用火炮就可以覆蓋首爾全境，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導彈。而這裏，幾乎集合了整個韓國百分之五十的人口和一半以上的GDP。”
“所以，韓國可以說整個國家都在朝鮮的炮口下。”
“另一方面，朝鮮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六十多年前的停戰協議其實沒什麼約束力，一方面上面只有朝鮮、志願軍、聯合國軍的簽字，韓國政府選擇了拒簽。這東西究竟有沒有權威性，其實還得打個問號。”
“另一方面，就算停戰協議有權威性，也終究只是一份停戰協議，並不是終戰協議，或者和平協議。法理上講，在美國，對一個大國宣戰需要美國國會的許可，對一個小國宣戰需要美國總統簽字，而對只有一份停戰協議的朝鮮宣戰，只需要太平洋司令部的一個命令就可以了。”
“你可以想像一下朝鮮的處境。”
“為什麼朝鮮要實行先軍政策，其實就是這個原因。他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安全感。據說朝鮮沒事鬧騰來鬧騰去，要的其實也是一份終戰協議當護身符罷了。”
“然而，美國遲遲不想給他。”
“三八線的兩方，一方是自己整個首都經濟圈都在對面的火炮射程範圍之內，一旦擦槍走火，十幾分鐘就可以毀於一旦。另一方則是握着落後了整整幾代的武器裝備面對美軍，連一份協議的保障都沒有……”
“所以，三八線是整個世界最緊張的軍事分界線，沒有之一。駐紮着上百萬的軍隊，雙方都繃緊了神經。”
“你跟我說這麼多……是想把我嚇回去嗎？”胖子冷不丁冒了這麼一句。
雲一先瞥了胖子一眼，淡淡嘆了口氣道：“我得讓你知道危險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走。”胖子抱緊了自己的雙肩包一副耍無賴的樣子。
“你來了其實也沒什麼用，難不成，你還能打得過幾十萬正規軍不成？出了事，我唯一的出路就是第一時間舉手投降。”
胖子沒有說話，只是只是伸長了脖子朝窗外望。
隨着計程車漸漸遠離機場，四周的高樓也漸漸多了起來。
沉默了好一會，雲一先輕聲說：“謝謝你。”
“跟我說啥謝呢。”胖子縮了縮脖子，一臉的無所謂：“不如說點……樂觀一點的？有助於我們能順利達成目標的事情？你總有計劃什麼的吧？”
雲一先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記得前幾天那個新聞嗎？有人穿越了三八線非軍事區，而且是從朝鮮那邊過來的。朝鮮那邊有地雷，這樣都能過來的話……那我們從韓國這邊進入非軍事區，應該只會更容易才對。如果有人帶路的話。”
“那我們現在幹什麼？”
“去見……能帶我們進非軍事區的‘當地人’。”雲一先輕聲說。
疾馳之中，計程車駛入了繁華的首爾市中心。
……
一個小時后，首爾的一個小小的咖啡廳里。
歐式的裝修風格，老式的吊扇在頭頂緩緩地轉動。
店裏連音樂都沒有，就剩下電視機孤零零地播放着聽不懂的韓國新聞。
穿着馬夾的酒保站在吧枱擦拭着玻璃杯，將它們一個個懸挂到架子上。那眼睛有意無意地望向店裏僅有的一桌客人。
落地窗外的車輛呼嘯而過。
雲一先靜靜地坐着，那放在桌案上的手，輕輕地，有節奏的敲打着桌案。
坐在他與胖子對面的，是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中年男子。
同樣穿着西裝，不同的是，年輕男子一副高大魁梧的身材卻配着一張小臉，一對小眼睛，再加那呲牙咧嘴的笑，就連身上的西裝看起來也沒那麼筆挺了。
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
反倒是那中年男子。肥頭大耳，五短身材，滿是橫肉的臉上搭着一雙三角眼，翹着二郎腿，端着一杯咖啡悠閑地透過落地窗眺望街景，看上去倒是氣場十足。
這年輕男子是雲一先的牽線人——郭煒，至於那中年男子……
“這是我們老大，崔永貴。”郭煒笑嘻嘻地介紹道。
“崔先生，你好。”
雲一先禮貌地伸出手去，然而，崔永貴卻沒有伸手，而是定睛看了雲一先的手幾秒。
眼看着兩邊氣氛有些尷尬了，郭煒連忙開口嘰嘰歪歪地用韓語說了些什麼。
放下手中的咖啡，崔永貴盤起手瞧着雲一先，神情誇張地說了幾句。
雖然聽不懂韓語，但對方的態度很明顯，不想握手。
雲一先倒是沒有什麼，依舊淡定如初，郭煒就有點難堪了，翻譯道：“我們老大問您，想進非軍事區打獵的就是你們兩個嗎？”
“告訴他，就是我們兩個。”雲一先默默將手收了回來。
郭煒扭頭譯了過去。
“現在的黑社會都這麼拽嗎？”一旁的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
雲一先沒有搭話，只是保持着禮貌性的微笑。
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地圖，崔永貴嚷嚷了起來，說了好長一段話。
雲一先和胖子默默對視了一眼。雖然聽不懂，但看態度也知道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們老大說了，你要去的地方不是那麼方便。不如換個地方吧。”
“為什麼不方便？”雲一先問。
郭煒又扭頭過去翻譯了。
崔永貴挺直身子靠到椅背上，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電視機。
雲一先扭過頭去，看到電視上正在播放的似乎是一個評論節目。
“什麼意思？”胖子蹙着眉頭問。
“幾天前，一個脫北者穿越了三八線，你們要去的地方，剛好在那條路線上。現在那裏都警戒了。”郭煒說。
這條新聞雲一先自然是看過的。
“韓國不是歡迎脫北者嗎？”雲一先隨口問道。
“歡迎是歡迎，但能順利穿越，終究說明是個安全漏洞。當然，這次的事情顯然也有些不正常，畢竟那個脫北者穿越了非軍事區之後，直接就瘋了。”
深深吸了口氣，雲一先瞧着崔永貴說道：“想想辦法吧，加點錢也行。”
郭煒翻譯了過去。
崔永貴直截了當地搖了搖頭，又噼里啪啦地說了些什麼。
那態度，雲一先不用聽懂韓語也知道對方拒絕了。拉開自己的背包，雲一先取出一千萬韓元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我就想去那裏，別的地方都不想去。”
說完，雲一先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瞧着崔永貴。
這意思，大概也夠明確了。崔永貴即使聽不懂中文，也肯定可以知道雲一先什麼意思。
兩人就這麼定睛對視了幾秒。只見崔永貴一拍手站了起來，隨口嘟囔了一句什麼，那語氣之中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看樣子還是拒絕。
“加到兩千萬韓元，這一千萬是定金，回來的時候給另一半。”說著，雲一先將桌面上的一千萬韓元推了過去。
郭煒連忙翻譯了起來，擠眉弄眼的。
看樣子，崔永貴興趣不大，郭煒的興趣倒是很大。
不過，崔永貴依舊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瞧着雲一先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外套轉身就走。
這一走，雲一先還沒反應過來呢，郭煒已經起身追了出去。兩個人站在咖啡館的門口似乎爭論了起來。
“第一次發現原來隔着翻譯交流這麼累，媽的。這個郭煒什麼來頭，韓國人還是中國人？”胖子小聲問道。
“東北人，不過已經移民韓國了。”雲一先低頭抿了一口咖啡，假裝不去看他們。
“喲，還是個華僑呀。”胖子一臉的不屑：“看他那屌樣，跑韓國混黑社會？真是丟臉丟到國外了。你哪找來的？”
“我也是通過別人聯繫到他的。”頓了頓，雲一先悄悄補充道：“非軍事區里是無人區，這麼多年了，變成了野生動物的樂園。這些年開始有些膽子大的人會偷偷跑進去打獵。我跟他說我們就是去打獵的，你可別說漏嘴了。”
“放心，我沒那麼蠢。你那目的，說出來怕是沒人信。不說也好，省點口舌。”
低下頭，雲一先默默地看着自己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時間非常地緊，誰也不知道奶奶還能堅持多久，而他，無論如何必須在奶奶離世之前趕回去。帶着爺爺的屍骨。
這是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即使冒險進入非軍事區，也在所不惜。
側過臉，他又朝着門外望了去。
遠遠地，可以看得出郭煒努力爭取，而崔永貴則一臉的怒意，似乎對郭煒很不滿。
胖子伸長了脖子：“你覺得，他們這是演戲給我們看好抬價，還是真的那裏現在不好去？”
“應該是不好去。”
“那這個郭煒還在努力爭取？你給了他什麼好處？”
雲一先沒有回答，只是收起手機，喝着咖啡，有意無意地朝着遠處的兩人望去。
不多時，崔永貴的態度似乎有些軟化了，一臉無奈地掏出一份圖紙，用筆在上面劃了什麼，塞給郭煒，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身後，郭煒是千恩萬謝，一個勁地鞠躬。
“看來是成了。”雲一先悠悠地盤起手，總算鬆了口氣。
回頭看了雲一先一眼，郭煒有些尷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們老大同意了？”
“恩。”郭煒點了點頭，笑了笑。
就這麼沉默了一會，郭煒舔了舔嘴唇，伸手就去拿放在桌上的一千萬韓元，揣在自己兜里。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雲一先想也不想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