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姜黎非渾身骨頭像是都碎了一樣,這種恐怖的劇痛折磨着她,甚至令她暈過去又立即痛醒過來,她的視線混亂而模糊,恍恍惚惚,感覺震雲子提着自己似是來到了一塊開闊的地段,海風吹拂,海的氣息包圍住她,令她腦中漸漸清明。
她迷惘地望着頭頂藍天,這裏似乎是一處開闊山崖,崖邊立着一塊巨石,天生而成,其上字跡斑斑,被刻了許多字,只是無法看清。
下一刻她的身體忽然被隨意拋出去,囚龍鎖將她捆住,她被懸空捆在十字形的土行架上,鮮血一滴一滴落下來,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姜黎非吃力地抬眼,卻見紀桐周被震雲子輕輕放在地上,他身上也是血跡斑斑,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像是受了重傷。
震雲子架了一層治療網在他身上,看樣子是不打算殺他,姜黎非暗暗鬆了口氣,眼見震雲子起身走向那塊巨石,撫摸着上面的字跡,喃喃道:「昔日有青城仙人帶了九尾狐去向海外,今日有我震雲子將九尾狐煉製法寶,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修為還是博學,再也無人能及得上我震雲子!」
青城仙人帶九尾狐去海外?姜黎非一個激靈,忽然更清醒了一些。
震雲子喃喃自語片刻,指尖金光攢動,竟然抬指在那塊巨石上也開始刻字,星正館玄門震雲子煉製九尾狐日炎於此!
姜黎非駭然地看着他朝自己走來,他手中握着一柄通體雪白的寶劍,出鞘後只見劍身極細,秋水鴻鴻,湛然若神,震雲子在劍身上輕輕一彈,它發出冷冽的嗡鳴聲,緊跟着他的靈氣附着其上,寒光一閃,這一劍毫不留情刺入了她腹中。
附着了靈氣的細劍無聲無息地在她身體內吞吐着靈氣波動,震雲子竟是打算硬生生把一個活人也煉製起來?
仙人的靈氣霸道張狂,何況他是在將她活生生地煉製,姜黎非只覺四肢百骸、奇經八脈無一不痛,這種疼痛聞所未聞,像是將她整個身體不停絞碎碾壓,先前全身骨頭欲碎的疼痛比起來簡直就像在撓痒痒。
她禁不住慘叫起來,渾身劇烈地痙攣,兩隻手死死地卡在囚龍鎖上,腕骨一瞬間便被她劇烈的掙扎弄脫臼了,可她已經什麽也感覺不到,只有那種被絞碎般的慘烈劇痛在不停地折磨摧殘她。
震雲子狂熱地看着她,終於到手了,九尾狐,他盼了近百年,他已隱忍沉寂太久,久到都快忘卻站在巔峰的至上愉悅,失去的一切,如今終於要重新回到手裏,失而復得與得而復失都是這世間的極致,不過一個是喜悅,一個是痛苦,他已體驗過這兩種極致,法寶煉製後,修行心更加穩固,修為必然要精進無數。
「震雲子前輩。」身後那個昏睡的王爺似是醒了,見到一個活人被煉製,居然沒有動容驚呼,還算沉穩。
震雲子沒有回頭,一個小弟子罷了,再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他淡道:「醒了?你體內寒毒流肆,不過你是火屬性靈根,應該能自己設法驅除吧。」
紀桐周慢慢走到他身邊,耳邊是姜黎非一陣陣慘烈的哀號,他沒有抬頭去看,只低聲問:「請問您這是……」
震雲子微微冷笑,「看在你是玄山師兄的族人,又是無正師兄的愛徒,我才留你一條命,你是我星正館的弟子,什麽東西更重要你自己清楚,懂事的,今日之事只當不知,自己離開,我放你走。」
紀桐周躬身向他行禮,當即御劍而起,震雲子笑了笑,還算懂事,誰知下一刻,漆黑的火焰刀刃竟將囚龍鎖一刀劈開,萬道火舌吞吐在眼前,竟是漆黑的,這孩子居然有玄華之火!
連他也不敢與玄華之火硬碰,當即抽刀迴避,紀桐周一把將姜黎非攬起便要逃走,震雲子哪裏能讓一個小輩弟子在眼前逃走,他手中雪白的劍驟然伸長,紀桐周背心一陣刺骨的寒意,紀桐周避開要害,硬生生吃了一劍。
姜黎非只覺體內劇痛忽然減輕不少,她氣若遊絲,神智不清地睜開眼,晃動的視線內,只覺紀桐周的臉離自己極近,他唇上鮮血淋漓,正一滴滴地落在自己臉上,他忽地蓄力,將她一把拋出,緊跟着御劍迴轉,巨大的黑色火牆架設在山崖上,響亮的炸裂聲喧囂起來,山火之震籠罩了整座山崖,漆黑的火焰將視線遮蔽,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靈氣呢?她的靈氣呢?快些運轉!姜黎非再也顧不得什麽,直接用出了靈吸,霎時間靈氣充斥體內,她心念一動,兕之角立即出現在身下,托住了她下墜虛弱的身體,她身體裏還殘留那種被絞碎般的劇痛,內臟像是寸寸被擰碎似的,她死死按住腹部,疼得尖叫一聲。
咬牙接好脫臼的手腕,兕之角載着她疾飛回山崖,她大聲道:「震雲子,我在這裏!」
漆黑的火焰與濃煙緩緩散開,紀桐周暴怒的臉出現在視線里,他大吼:「回來做什麽!」
話音未落,震雲子的細劍穿透了他的右胸,他口中鮮血噴出,再也支撐不住,栽倒下去,姜黎非將他扶住,罩了一道治療網在他身上,她按住他的腦袋,厲聲道:「躺着別動!」
震雲子甩乾劍上的血跡,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說話,似是打算結印放囚龍鎖。
姜黎非森然地回望他,這個人從小就一直追着自己,猶如附骨之疽,雷修遠真的沒說錯,即便他什麽也不做,她這一生都會活在杯弓蛇影中,他永遠會記得自己有一隻九尾狐,躲在暗處伺機待動,然後像今天這樣突然來襲,粉碎一切平靜假象。
「不需要囚龍鎖了。」姜黎非忽然張開雙臂,「我不躲也不逃,繼續煉製我!」
震雲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是在揣摩她的真意,老實說囚龍鎖將她的靈氣都封住,他煉製起來也不是很方便,不過小丫頭該不會要使什麽詐吧?
姜黎非冷道:「還不來?」
震雲子自己忽然也好笑,一個第三道瓶頸的小弟子而已,她就算使詐又如何?他手中細劍陡然暴漲,再度插入她腹中。
姜黎非只覺那股絞碎般的劇痛又一次肆虐,她咬牙一把握住劍身,兕之角在她掌心浮現,她指尖在角尾輕觸,霎時間它鯨吞水般將他磅薄霸道的靈氣盡數吸了過來。
追逐姜黎非的這些年,震雲子設想過無數次要怎樣從她體內將九尾狐取出的方法,當日那隻九尾狐被重傷,眼看便要束手就擒,卻突然消失在眾仙人面前,而姜黎非也從一個資質尋常的孩子,成了短短數年便可突破第三道瓶頸的優秀修行弟子,這種轉變若說沒有九尾狐從中相助,他絕不信。
妖物附身於人的事並不算罕見,可無論怎樣精心的藏匿,妖氣卻是藏不住的,就連他也思量不出姜黎非用了什麽法子將九尾狐藏得這麽好,直到今天也一絲一毫的妖氣都教人察覺不到。
事到如今這些也不重要了,他早已等不及,沒有那些細緻的工夫將九尾狐從她身體中剝離出來,就這樣直接煉製,他不信九尾狐還能繼續安穩地藏匿在她身體裏,只要牠有任何舉動,他就會立即發現。
他的靈氣順着寶劍灌入姜黎非腹部,可漸漸的,靈氣從身體中越流越快,震雲子眉頭微蹙,他立即試圖控制,卻又駭然發覺自己竟全然不能控制體內靈氣的流瀉。
怎麽回事?那隻狐妖的本事?吸取靈氣,這是什麽可怕的本領!
震雲子抬眼望向姜黎非,她半跪在地上,低垂着頭一動也不動,也不知是不是被煉製的劇痛逼暈過去了,他的靈氣還在流瀉,而且越來越快,這樣下去就要糟了,震雲子立即試圖抽劍,誰知那柄劍被她死死攥着,他一時竟拔不回來。
他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噴吐靈氣,無論他怎樣試圖運轉靈氣,將它們鎖在爐鼎內都毫無用處,即便自頭頂引入靈氣也很快又被吸走,直到他發覺再也無法引入半絲靈氣。
震雲子震駭地丟了劍倒退數步,那可怕的吸力居然還在,眼看他的靈氣已被吸走大半,他忽地醒悟過來什麽,森然望向姜黎非,她的手掌一直虛虛握着,不知藏匿了什麽。
震雲子怒吼一聲,袖中忽然射出無數冰刃,薄如蟬翼的冰刃在她身前三尺的地方便化為了虛無,仙法皆是靈氣凝聚糅合而成,靈氣被兕之角瘋狂地吸取着,仙法自然無法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