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悠揚舒緩的音樂在空間上層煙氳着,幾名家長模樣的成年男女則是圍繞在一台鋼琴前,目光欣賞的望着鋼琴台前正在演奏的女孩兒。
女孩兒約莫十六七歲的年齡,留着一頭長及腰間的秀麗長發,暖色的燈光在她的頭頂灑落,掩映着那姣好的側臉,竟然有種令人驚艷的感覺。
側顏殺。
十分的側顏殺。
就連一群成年男人好像都不幸中招,目光在她那雙修長白皙跳躍着的雙手上駐留片刻,然後便不着痕迹的落在她的臉上。
唐鴻靠着一架立式鋼琴,手指輕輕環扣着纖毫畢現的琴台,側耳聆聽。
女孩兒演奏的是一首《我心永恆》,這年頭算是眾人皆知的一首名曲,鐵達尼號的這部大作哪怕沒看過也能從各大影視節目當中的BGM中所得知。
長發,女孩兒,鋼琴。
組合起來就是一幕令人恍惚的大殺器啊。
“這個女孩兒彈的這台鋼琴多少錢?”
一個中年婦女拉住了店長,然後悄悄問道。
店長聞言就有些苦笑。
“哎,你怎麼不說話,問你吶。”
中年婦女見狀有些不太高興,眉宇間有些不滿的神色。
唐鴻靠在鋼琴上,然後笑了。
“這位大姐。”
唐鴻目光柔和,見到中年女人望了過來,然後才輕聲道:“這台鋼琴是雅馬哈,挺貴的呢。”
中年婦女見到一個乾乾淨淨的帥氣小夥子叫自己大姐也笑了,衡南人熱情開朗,一向自來熟。
聞言便走到唐鴻的身邊,有些疑惑的向著唐鴻問道:“雅馬哈我知道,摩托車嘛,怎麼,也賣鋼琴?”
唐鴻聞言點了點頭。
“是一個公司,但不是一個產業。”
這年頭兒雅馬哈摩托車的廣告鋪天蓋地,就連央視都經常露面,所以口碑與名聲還是很強的。
“這是台CF級雅馬哈,整個衡南估計都找不出兩台來,估計琴行老闆是不會賣的。”
店長聞言有些詫異的看了唐鴻一眼,然後才苦笑着小聲解釋。
“這台鋼琴是我們店的鎮店之寶,小兄弟說的挺對,但是還說錯了一點。”
店長見到唐鴻有些疑惑的目光,目光有些發亮,神色間很是自豪:“這台雅馬哈是CF級不錯,可卻是CFⅢS級,和施坦威A系列幾乎不分伯仲!”
唐鴻聞言瞭然的點了點頭。
中年婦女聞言便疑惑的說道:“有什麼區別嗎?”
店長便笑着看向唐鴻,顯然對於這個一眼看出這台雅馬哈級別的少年,存着一種考教的味道。
“鋼琴一般分為四個系列,小型系列、普通系列、手工系列和演奏系列,其中S代表手工級別,CF就是演奏級了,而每個系列,也會有鋼琴的尺寸差異,這台雅馬哈CFⅢS算是頂級的演奏級鋼琴了,應該百萬元以上了。”
唐鴻認真的解釋着,店長便比了比大拇指。
中年女人聞言就張大了嘴巴,如今衡南的房價也不過1000出頭一平米,30萬就能買套大平米的商品房,一台上百萬的鋼琴,實在是不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
“150萬,這台鋼琴其實是老闆的私藏,平常鎮店的,但是像是衡南的一些學院還有什麼特大慶祝活動,也會無償提供使用,所以我們海威琴行在咱們衡南的口碑和信譽還是極好的。”
唐鴻聞言便笑着比了個拇指。
這老闆也算是個十足精明的商人了。
不說別的,光是這一手,每年能在各大音樂學院哪兒拿到多少訂單?而且音樂系的學生要選購鋼琴,海威琴行指定是第一優先。
“小夥子看樣子對鋼琴挺了解的,水平怎麼樣?”
中年男子用紙杯倒了三杯水,遞給中年婦女一杯,然後把另一杯遞了過來。
唐鴻接過來道了聲謝,然後才笑道:“馬馬虎虎吧。”
中年男子便笑着沒有說話。
“這小姑娘演奏水平很棒,昨天也過來了,彈了一首《卡農》和《夢中的婚禮》,水準之上,看樣子還不到十八歲吧?估計都能去考鋼琴八級了。”
不知不覺間,一首《我心永恆》到了結尾,女孩兒雙手輕撫琴鍵,優雅從容的姿態,讓人恍若在觀看一場音樂會。
“八級沒問題,不過是業餘的。”
突然唐鴻的聲音響起。
眾人正在回味着這首經典的餘韻,唐鴻的聲音未免就有些突兀了。
唐鴻也是一愣,見到女孩兒轉頭望了過來,微微一怔。
女孩兒五官深邃,但是容貌俊秀中卻帶着黃種人明顯的特質,肌膚白皙至極,一雙柳葉彎眉此刻好看的蹙了起來,深邃明亮的眸子平靜而淡然的望着自己,竟然讓人生出一種冷傲的錯覺。
混血兒?
十幾年後國家經濟高度發展,老外倒是不新鮮了,但是在這個年代,在衡南這個五線城市當中,乍然見到一個容貌出色至極的混血兒,簡直就像是在大街上看到了遛彎的大熊貓一樣稀奇。
“抱歉。”
唐鴻歉意的向著女孩兒笑了笑,然後望向店長,一副倒霉催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中年婦女倒是對唐鴻挺有好感,見到眾人都有些不滿的望着唐鴻,連忙打圓場。
“小孩子不懂,我就聽這閨女彈得挺好的。”
當地人嘛,還是很維護自己人的,但是小姑娘明顯是個混血兒,中外友好的大方針還是需要注意的,場面話兒那是張口就來。
女孩兒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揚了揚嘴角兒。
眉頭輕挑。
一個充滿了挑釁卻又不失優雅的笑容,瞬間讓整個場面充滿了火藥味兒。
然後離開琴凳,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唐鴻笑容恬淡。
小姑娘嘛,不跟你一般見識。
“只會說嗎?”
女孩兒原本有些冷傲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目光在眾人的臉上環視了一周,最後落在唐鴻的臉上。
“難怪我的祖父對華夏人充滿了偏見。”
女孩兒的聲音清脆急促,普通話很規整,但是在某些字音上卻有些不太標準,所以當她用這種異國腔調說出這句話時,唐鴻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
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目光凝視着小姑娘那棕色的眸子,良久才輕輕側了側頭。
笑了起來。
隨手放下手中抱着的課本,唐鴻向著那架雅馬哈走去。
“我叫唐鴻。”
“對於剛剛我的評價,我很抱歉,請原諒。”
混血女孩兒微微揚了揚眉毛。
“我叫海倫,海倫費舍爾。”
“德國人?”
唐鴻笑了笑。
“我的父親是華夏人。”
“那就難怪了。”
唐鴻眉頭輕輕揚着,唇角兒的笑容平淡而從容。
“和你那個對華夏充滿了偏見的祖父一樣,大多數華夏人對德國人的印象也十分刻板。”
唐鴻輕輕撫着琴鍵,語氣凜冽如刀。
“暫且不提那段令所有德國人羞愧的歷史,單單是音樂,在我們的印象當中就和那些從來沒有微笑、冷漠刻板,對所有事情都缺乏了激情與歡樂的德國人——南轅北轍。”
“就像你,你的表情,讓我更加深了這種刻板的印象。”
唐鴻笑着十指輕輕悅動。
一連串的音符彷彿在指尖之中流溢出來,然後在整個空間煙氳、共振。
歡快的音符彷彿驅散了剛剛那支《我心永恆》所帶來的憂鬱與沉醉。
海倫費舍爾表情不變。
但是她的眼皮,在唐鴻演奏起之後,輕輕的跳了跳。
因為唐鴻演奏的,赫然是同一支《我心永恆》。
只不過,卻是一支即興改編的《我心永恆》
唐鴻嘴角兒帶着冷漠從容的笑容,身材筆直的坐在琴凳上,一種完全不符合他年齡的隨性、瀟洒便從容的在他身上蔓延開來。
對於這個容貌頗為令人驚艷的小美女,唐鴻自她那句對華夏人充滿偏見之後就完全無視了。
打臉。
還用得着顧及什麼嗎?
完全沒必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