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正的小木曾?
離學校第二近的末次街車站,將學生歡樂街的寶座讓給了離學校最近的南末次車站。
每次北原春希來這裏看到的景色總是一成不變。
將色彩鮮艷的店內照明一口氣全都關掉,為原本靜寂的車站更增加了幾分寂寞色彩的花店女主人。
在超市前努力地擺放着商品的綁着麻花辮的少女。
拄着拐杖,邁着緩慢步伐,漫無目的地來回走着的老人…
北原春希走到在超市前努力地擺放着商品的綁着麻花辮的少面前女道:“小木曾。”
那戴着土氣的眼睛,穿着土氣的衣服,扎着土氣的麻花辮的少女驚訝的失聲道:“哎?!”
無論何時來,都是一成不變的景色。
在超市前努力地擺放着商品的綁着麻花辮的少女竟然是學校的那位高嶺之花。
北原春希道:“我還想再和你談一次…可以嗎?”
小木曾雪菜道:“嗯…嗯…嗯…”
只不過被拒絕了一次,怎麼可以就此消沉。
要說為什麼的話…
因為北原春希知道,他還有最後的機會。
………
在車站背後距離很近的一個公園裏。
北原春希和小木曾坐在早已生鏽發出着吱吱聲的鞦韆上,沉默着輕輕地盪着鞦韆。
從放置在小木曾腳邊的那個看起來像是自己製作的購物袋裏,可以隱約看到蔥、白菜、香菇、芋粉,光是想像一下她們今晚的飯菜就讓全身上下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好像是把超市裏賣剩下的東西都直接帶回來了。
………還真是會過日子啊。
小木曾雪菜道:“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北原春希問道:“…指什麼?”
在那令人討厭的金屬吱嘎聲停下后,這次傳來的是像鈴聲一般動聽的聲音。
小木曾雪菜道:“第一次和北原你說話的時候,有些地方讓我有些在意。”
…就算同樣是高音,不過給耳朵帶來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
北原春希好奇道:“我有說了什麼嗎?”
小木曾雪菜道:“像是“有很多操心事”啊,還有“太出名的話也會覺得困擾的吧”之類的…”
北原春希:“啊~…”
小木曾雪菜道:“原來已經知道了啊…這個樣子的我。”
小木曾用手指扶了扶有點滑落的眼鏡,用稍微怨氣的眼神注視着他。
北原春希連忙道:“那個,真的是我不好!我本來是打算永遠藏在心裏的…”
如果綁着馬尾的女生問他這是他的興趣嗎,他會稍微考慮了一下之後也只能給出“不太好說”這種曖昧的回答。
該說是不出所料嗎,現在在北原春希眼前的這個綁着馬尾的少女,一下就讓人覺得她是肯定有的。
小木曾雪菜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北原春希道:“是在2年級的夏天吧?在這前面有個小型的中古樂器店,所以我經常被武也拉着過來…”
在傍晚的站前商店街努力工作的,樸素得有些不自然的少女。
在那副眼鏡底下的素顏,對於十分在意細節的北原春希來說,正是檢查的好對象。
某一天在學校的走廊上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突然發現這就是那個在商店街打工的樸素女孩的正體時,他差點叫出聲來。
畢竟那的確是太意外,太荒謬,太具有衝擊性了,讓人實在忍不住。
小木曾雪菜道:“北原君居然那麼早…就已經知道我了么…”
北原春希道:“不,如果是小木曾的話,同年的所有男生都在兩年前就知道了。至少在一年級的那次學園祭之後…啊。”
小木曾雪菜默然不語。
北原春希道:“抱歉。”
“因為學園祭而成了名人”這事,在本人面前好像是禁句。
小木曾雪菜道:“能認出現在這個我的正體的,今天還是第一次。就算從一年級的時候開始算起。”
北原春希道:“是這樣么?其實大家都早就發覺了,只不過是不說而已?”
該怎麼說呢,畢竟這話題會讓人不敢開口啊…
嘛,雖然這麼說,不過不管擦肩而過多少次,武也都完全沒有察覺到的跡象。上次就連同班的依緒都看漏眼了。
小木曾雪菜肯定道:“不,北原你絕對是第一個發現的。我看人還是很準的。”
北原春希道:“是、是這樣么…?”
北原春希總覺得有點不太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是想說他看起來像是有着強烈執念的人嗎?
北原春希決定開啟正題道:“那、那個,然後…”
小木曾雪菜突然道:“我家…”
北原春希道:“誒…”
就在他打算要進入主題的那一瞬間…
小木曾雪菜道:“我家本來就不是那麼富裕的。”
北原春希:“唔…”
被先發制人了。
小木曾雪菜道:“我們學校就算在私立學校里學費也算是貴的了,甚至有些家庭還交着數目讓人不可思議的贊助金,所以本來在入學的時候我們家就已經相當勉強了。”
北原春希明白了小木曾正在試圖將直到剛才為止都沒打算和任何人說的話,說出口來。
北原春希道:“小木曾…”
糟糕了…這可不是北原春希所希望的展開。
小木曾雪菜繼續道:“儘管如此剛入學的時候我還是很普通地玩樂。陪着大家繞路去買東西啊,喝茶聊天啊,或是去唱卡拉OK什麼的。”
如果在這裏聽了小木曾那艱辛的經歷的話,北原春希就不可能再提出邀請了吧。
小木曾雪菜道:“那樣的生活徹底改變正好是在2年前…一年級的那個秋冬交替的時候。”
北原春希將無法再拜託她把從現在起的整整一個月時間,都為了他那廉價的固執而使用了。
北原春希關切道:“難道是…親人出了什麼事嗎?”
即使這樣,還是必須要聽。
因為小木曾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這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的事情告訴了他的…
小木曾雪菜道:“不是,是我自己身上發生了很多。”
所以,北原春希也必須下好決心,暫時把那無聊的作戰忘卻,把她的話聽完…
小木曾雪菜道:“自從在“MISS峰城大附中”的比賽中獲勝了以後,“大小姐”的印象也就深入人心了,而就因為這個,事情變的麻煩了…”
北原春希道:“…哈?”
小木曾雪菜道:“不是、那個…我自己也並沒有真的覺得那麼討厭,於是總是曖昧地一笑了之,結果卻招致越來越多誤會。”
北原春希道:“……什麼?”
小木曾雪菜道:“於是,之後就為了維持住那大小姐形象一次又一次打腫臉充胖子…”
北原春希默然不語。
小木曾雪菜道:“在買新衣服之前絕對不接受一起出去玩的邀請。然後為了買新衣服就瞞着大家偷偷去打工,結果因為要打工,就沒了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時間。”
北原春希道:“…哈。”
小木曾雪菜道:“我也覺得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噢?可是,有時候真的會聽到關於自己的傳言啊。像是穿着什麼衣服啊,今天的髮型如何啊之類的。”
北原春希道:“…這個我也經常聽到。”
小木曾雪菜道:“是吧?所以也就不能讓別人看到我像這樣穿着便服在超市裏打工的樣子了啊。”
北原春希道:“就算這樣也要在這裏打工嗎?而不是去那些制服很漂亮的地方。”
小木曾雪菜解釋道:“因為這裏是父親的熟人在經營,如果不是在這裏的話,家裏就不允許我打工。”
北原春希道:“伯父原來很健康啊…”
小木曾雪菜道:“母親也很健康噢?”
北原春希道:“那真是太好了…”
確實……從各方面來說都太好了…
雙親都健在,就算只是打工這種小事,也在家裏好好地商量之後再決定。
而且父親還幫女兒找好了打工的地點,而就算是如此樸素的工作,女兒也拚命努力地工作。
這樣一個像是畫在畫布上的一般,和平又溫馨的家庭在北原春希的腦海里浮現。
小木曾雪菜道:“還真是難辦啊…像這樣不合群之後,就越來越被人說像是個大小姐了,然後就連隨便地找大家出去玩玩都不行了。”
北原春希道:“是這樣啊…”
小木曾雪菜道:“嗯…”
儘管小木曾的話語已經結束了,可北原春希還是想不出應該對她說些什麼才好。
老實說北原春希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畢竟,聽了這麼微妙的自白,到底該前進還是退縮他真是無法判斷了。
小木曾的自白不輕不重恰到好處,讓人雖然理解了情況,可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不管這些把他自己的願望強加在她身上呢?還是考慮到小木曾的情況而退縮呢?正因為那自白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讓人無法判斷…
小木曾雪菜打破了沉默道:“我差不多應該可以回去了吧。今天輪到我做晚飯。”
就在北原春希在這兩者之間猶豫不決的時候,小木曾或許是因為把真正的自己全都暴露了出來所以感到很輕鬆吧,露出明快的表情站起身來。
北原春希道:“原來你還要負責做飯啊…”
小木曾雪菜道:“因為媽媽周三也要去做鐘點工。而且差不多也是弟弟空着肚子回來的時候了。”
北原春希讚歎道:“真了不起吶。”
小木曾雪菜道:“在升學還有打工的時候都已經隨我意了,就這點小事是理所當然的啦。”
北原春希道:“這樣啊…”
這就是學校NO.1的大小姐的真面目啊…
說不定是這個學校里最平民的女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平凡的好女孩”。
小木曾雪菜道:“然後,那個…今天的事情。”
北原春希道:“怎麼可能說啊。關於這點請相信我吧。”
正因為如此,讓北原春希更加無地自容了。
小木曾雪菜道:“謝謝。我相信你。”
北原春希好像有些患得患失道:“別這麼輕易就相信別人啊。你知道我是為什麼而來的么?”
小木曾雪菜道:“你說…為什麼…”
怎麼能這麼輕易地相信一個……抓住別人的軟肋進行脅迫,而且還毫不考慮對方感受的既冷酷又卑鄙的小人。
北原春希道:“…沒什麼。嗯,我絕對不會說的。那麼再見…”
背負着“好不容易終於把她逼近死胡同了可是……”這樣的後悔,以及“她實在太耀眼了讓人無法直視”這樣的罪惡感,北原春希像是要逃走一般轉身背對小木曾。
該怎麼說呢,只要一和小木曾說話,北原春希就總會有一種自己是個卑鄙,狹隘的人的錯覺…
不,應該說是讓他徹底明白了這一點。
小木曾雪菜道:“北原君。”
北原春希道:“嗯?”
可是小木曾卻還是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將他喊住。
小木曾雪菜道:“那個…今天晚上,我還有些話想和你說,可以嗎…?”
北原春希道:“今天晚上…?”
小木曾雪菜道:“我想想…就定在晚上10點,南末次站前吧。我等你。”
和末次街不同,就算到了深夜也依然很喧鬧的繁華街道——南末次。
北原春希道:“什麼就定在晚上10點啊…小木曾你……?”
在那種時間把他叫到那種地方去也就是說…
小木曾雪菜道:“因為北原你對我還有誤解啊…不對,只是我自己沒有說真話而已吧。”
北原春希困惑道:“誤、誤解?”
小木曾雪菜語氣莫名道:“真正的我啊…可不是你現在所想像的那樣的好女孩。”
北原春希道:“誒………?”
晚上的繁華街。
只有兩個人的約會。
然後………真正的小木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