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是以,席家小姐,一行四人來了后花園裏,各家小姐便爭相着打招呼,只是席斐斐又是另外,見眾位妹妹都被領走了,席斐斐滿園一掃,便見到了立在湖邊的綠意,提着裙子就奔了過去,喊道:「蕙蕙,你也來了,哎呦,走走走,我帶你去找好吃的!」
待二人走了,剛才還對蘇清蕙好奇的一眾姑娘,很快便從席家二女兒席依依嘴裏聽到:「那位呀,是新來的鴻臚寺卿家的女兒,以前在我們老家倉佑城和我家大姊姊一向好得很!」
眾人聽了這話,眼裏都露出些不以為然來,鴻臚寺卿只是個清水衙門,也就四品,還是地方上調來的,三個月前,席斐斐和她們一起聚會,竟半句詩也做不得,舉止粗魯,便是貴為席家嫡女,也遠不如留在京城養大的席家三個庶女的教養。
一時對和席斐斐交好的蘇清蕙便低看了一眼,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向來是有些道理的!
這時禮部尚書的掌上明珠鄭琦默想了一會,猶疑道:「這鴻臚寺卿家的小姐,是不是一月前,沒了未婚夫婿的那位!」
席依依眼眸微亮,頷首笑道:「可不就是那位,我看她心情也好得很,聽說我大姊姊的脂粉店開張那日,她還前去捧場,被安郡王責問了呢!」
安郡王也是京里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否管什麼過繼不過繼,他可是聖上的嫡孫,唯二的孫子,實實在在的郡王爺,以後便是當個富貴閑人,也是京里許多侯門貴卿望塵莫及的!
在晉王沒有出現之前,最風光的便是安郡王了!
安郡王府,管家一早便吩咐下頭備好了馬,今個是靜沅長公主府花宴的日子,主子自是要去的,岐王府那邊,岐王妃娘娘一早便傳話過來,要自家主子和她一起過去,這母子娘也是艱難,原本是岐王府的正妃嫡子,偏落得個骨肉分離的下場,幸好太後娘娘慈悲,將安郡王府建在了這隻離岐王府一牆之隔的地方。
安郡王今個着了一身墨色圓領蟒袍,腰上系了一枚雙龍吐珠的羊脂玉,拇指上還帶了個祖母綠扳指,腳步輕快,這京里的日子也太無趣了些,難得來了這麼些人,想來今個靜沅長公主府上自是熱鬧得很。
岐王妃娘娘的馬車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岐王妃是個團臉婦人,一張團團臉,生來和氣,見誰都帶着三分笑,眼下見自個兒子過來,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忙招手道:「平兒,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個去的小姐多,你好歹上心些。」
安郡王最受不得岐王妃催他,皺眉道:「嗯,我知道了!」自顧上馬,跟在岐王府馬車後頭。
岐王妃再一次受到兒子的冷落,心裏有些黯然神傷,扭頭看過去,見兒子木着一張臉,眼睛一酸,托着手帕捂着臉,作勢就要哭,一邊的嬤嬤忙軟聲勸道:「王妃娘娘,今個可不能露了痕迹,您還得給郡王爺挑媳婦呢,您當年也是逼不得已,他遲早明白您的苦心!」
岐王妃紅着眼幽幽嘆道:「我有什麼法子,當年,不是平兒過繼,便是那賤種,王爺心眼裏根本就沒有我母子二人,我同不同意,還不都是那麼一回事。」
邊上遞帕子的嬤嬤眸光微閃,當年若不是王妃娘娘肚裏還懷着一個雙生子,她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郡王爺過繼的,可誰能料到,那一對雙生子,竟沒能滿月出肚子呢!如今,竟連一個能夠傍身的都沒有!
他們來得遲些,長公主府外已經通暢多了,待岐王妃下了車,安郡王將韁繩扔給長公主府的小廝,今個小姐們在湖的北邊,男子們都在湖的南邊。
剛一到湖邊,便看到對面有許多穿紅着綠的小姐,鮮亮的看得人晃眼,不由心下微嗤,也就姑母心甘情願做這等拉媒的活計,不多時便注意到對面兩抹熟悉的身影在往西邊走,那前頭,他記得是有一片棗林,這時節正適合打棗。
待舉步跟過去,聽到楊國公府的世子在一群公子哥們堆里高聲吹噓道:「江南的才女,當真是個頂個的好滋味,我那新納的房裏人,可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倉佑書院院長家的女兒,家教自是不必說的,便是吟詩作曲,也是信手拈來!」
另有一個身量瘦小的公子不屑道:「江南才女雲集,最出名的聽說是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家的女兒!師從藜國才女安言師傅,豈是哪個疙瘩窩裏的什麼才女都能比的!」
這是禮部尚書府的二公子,叫鄭致來着,安郡王停頓了一會,再往對面看去,竟然已經沒了影子。
這邊鄭致和楊世子卻劍拔弩張了!
席斐斐說是好吃的,卻是長公主府的一片棗林,她上回來的時候,便見其開了花,這回再來,估摸已經結了果,兩人一直沿着湖畔走,過了一座橋,便見到一個林子,裏頭曲徑通幽,還布了幾處可供遊人休憩的石桌石凳。
綠意和席斐斐身後的蓮裳都不由瞪大了眼,這是要她們上樹摸棗嗎?
席斐斐看着兩個丫鬟窘迫的臉,笑道:「嘿嘿,看我的!」
竟從荷包里摸出了一副小巧別緻的彈弓,顯然是預謀已久,一邊嘆道:「要是莫漪、顧彥幾個過來就好了!」
蓮裳是對自己小姐徹底死心了,想着李媽媽還讓她留意一下,有沒有哪家夫人看上了小姐的,這回躲在這深林里,別說夫人了,婆子都見不着一個,見小姐「唰唰」地擊落了好幾顆棗子,心如死水!
今天長公主府這明月湖的北面是小姐們,南面可是男子們,安郡王是在湖的那一邊便見着這兩人往這邊來的,一路從對岸跟了過來,不想二人竟還過了橋!鑽進了棗林里!
「呵呵!斐斐真是好能耐!」
一聲突兀的男聲,瞬間讓剛才還有幾分雀躍的棗林里,瞬間恢復寂靜,席斐斐和蘇清蕙看着忽然現身的晉王,一身石青團花錦袍,琥珀色的眼眸閃爍着不知名的光芒,看着蘇清蕙,唇角含笑。
席斐斐一雙杏眼在二人中間轉了轉,仰着下巴對晉王道:「一刻鐘!」
便帶着蓮裳和綠意去另一棵棗樹下面打棗子,她才不會說,這個自稱是他哥的人,一早便用這枚彈弓收買了她,只盼着這人機靈些才好。
席斐斐想起多情溫柔的侯家小郎君,心裏竟隱隱起了一點愧疚,轉眼,她竟然就將蕙蕙賣給她哥了!
蘇清蕙心裏微苦,她也自知在今天的花宴里,自己估摸是最不為人看得上的小姐了,她和程修已然隔了幾重高山,她感激他沒有隱瞞他未死的消息,可是他回京后的毫無音訊,已經表明二人之間已是昨日黃花,水流花去,各自珍重便好。
如今,再次相逢,該說什麼?
改名為黎賀承的程修,心裏眼裏,惦記了多日的人,終於又和記憶里的重合了,天知道,那天在胭脂白,他是積攢了多大的力氣才從她面前如陌生人般匆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