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那才是皇上正經的兒子呢,岐王不去,不還有岐王世子,安郡王!
蘇清蕙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只能一心盼着這回去的不是賀承了,一時師徒二人就金文又切磋了一番,蘇清蕙忽想起上次看到的那個男子背着女子的字,問安言師傅是否認識。
安言師傅輕輕吐了口氣:「這裏應該是有,」蘇清蕙正凝神聽着,師傅忽地便斷了音。
便見師傅倒了一點茶水在桌面上,輕輕地劃了「金礦」二字,安言師傅寫完,又拿了帕子輕輕拭去,道:「可是這些年我細數了藜國的大小山峰,一直都不知道該是哪座山!」
兩人一時默坐了片刻,安言師傅想起什麼似的,道:「也或許不是藜國的山,是蠻夷的!當年如若不是明昭走得早,我們原本是要去北夷看看的!」
蘇清蕙見安言師傅又想起了叔祖父,忙接話道:「師傅,如果是北夷的,那,我們也不可能找到了!」
北夷一直是藜國的外患之一,這些年一直騷擾接壤的百姓,每到秋冬季節常去掃蕩附近的村莊,北邊的百姓這些年一直在往南遷。
安言師傅笑笑不語,不一會兒,先前過來的小丫鬟便取來了食盒,當下兩人移到偏廳里,裏頭擺着一張黃梨木長桌,兩人對面坐着。
一份薑汁魚片,一份甜酸乳瓜,一份鹽水雞,一份杏仁豆腐,主食是蓮肉粳米粥。
蘇清蕙本沒有什麼食慾,提了筷子吃了兩口,竟漸漸地開了胃,安言師傅見她吃的歡,心裏也喜歡。
飯後,綠意又端了一份白朮紅棗餅過來,笑道:「王妃娘娘,王廚子說,這是新琢磨出來的,請王妃和安師傅嘗嘗鮮!」
蘇清蕙怔了一下,捏了一塊,輕輕咬了一口,正是乾薑,紅棗,白朮,雞內金,和了麵粉做的,這個,她也是會的!
王府的吃食做得十分精緻,福伯是程家的老人了,以前在晉江的時候,就伺候過藜澤公主,廚子是花了好大功夫覓來的,後來一直就留在了程府,等老了,傳承了兒子,這回跟過來的,便是老廚子的兒子,名喚王正的。
王正自幼愛鑽研廚藝,飯食一直就往精細里做,蘇清蕙剛嫁進來的時候,還驚異了一番,這番廚藝,倒像是她曾經師承過的一個晉江的廚子,這幾日還沒來得及打聽。
眼下見了這盤吃食,蘇清蕙心裏已然明白,上一世,怕是見她愛琢磨吃的,賀承特地將王廚子往張府送的!
咬了一口,便想起賀承來,天眼看也快黑了,怎地還沒回來呢!
夜裏蘇清蕙已經洗漱好,換上了寢衣,賀承還是沒有回來,蘇清蕙讓小白陪着,讓綠意和白芷先去隔壁廂房裏歇息,自青茹庵里那一次后,蘇清蕙是再也不敢一個人獨處了。
就着琉璃燈,又將內里綉了金字文的荷包拿了出來,對着羊皮卷細細對了兩遍,見沒有誤差,將琉璃燈的燈罩拿下,燃了一個角,放在一早備好的火盆里,看着它燒!
開了窗,又扔了一點廢棄的紙張進去,以掩人耳目。
小白圍着火盆轉來轉去,一會又看看主子,幾次伸了爪子,想撈起來,又縮了回去!
綠意和白芷聞到一股焦糊味的時候,忍不住出來侯在了門口,怕裏頭萬一着了火。
蘇清蕙用濕帕子捂着鼻口,看那張儘是金字文的羊皮在自己面前燒成一塊黑結,喚了白芷進來,道:「拿到灶下,熬粥!」
白芷剛端了火盆出門,便見着賀承匆匆地從院裏大步走過來,清蕙急忙起身,見他靴上沾了泥,忙拿了家常穿的軟布鞋給他換上,綠意將靴子拿了下去。
蘇清蕙見他面上帶笑,心裏也微微放了心。將灶上熱着的粳米粥,配着一份酸白菜,一份鹽水雞,看着賀承吃的津津有味,又吩咐綠意讓王廚子再做一份白朮紅棗餅。
咬了第一口,賀承看着清蕙一本正經地道:「自從蕙蕙過來,我怎麼覺着府上的飯菜都可口了好些!」
蘇清蕙聽的受用,抿唇笑了下,清亮的眸子凝視着賀承,答道:「那也不能吃成個胖子,明個早上,不能再偷懶了,起來練武!」
這幾日兩人正膩味着,賀承每日都黏着清蕙,練武倒荒廢了幾日,先前蘇清蕙還不覺得,今個一想起,賀承早晚要出去歷險的,心裏就帶了幾分擔心。
賀承聽了,心裏頭也是明了蕙蕙的擔憂,捏了捏蕙蕙的嬌嫩的臉頰,道:「那要看娘娘明個可許我起床了!」
蘇清蕙臉一紅,看着站在旁邊收拾碗筷的綠意憋笑憋的臉紅,心裏頭頓時生了惱意!
黎賀承心裏微微嘆了聲,眼裏泛起了難言的溫柔:「好,都聽娘娘的!」
蘇清蕙輕笑了下,算是饒過他!
等兩個僕婦抬了兩桶熱水過來倒進浴桶里,綠意帶了門,清蕙這才幫着賀承更衣,迫不及待地問道:「夫君,宮裏頭怎麼說?」
賀承答道:「禮部尚書鄭大人和明遠侯主張我去,說我在蜀地待過,明白蜀地的情況,席大人力薦岐王世子去,說岐王世子成了家,性子更穩重一些,」說到這裏,賀承輕輕笑了一下,「安郡王自薦,皇上允了!」
蘇清蕙一愣,默想了一會道:「安郡王這是想絕處逢生呢!只是,岐王和岐王世子,怕是不會願意!」
賀承眨了眨眼,湊近了清蕙道:「蕙蕙就是機敏,岐王不同意,明遠侯力薦我去!」
蘇清蕙心裏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低頭看着濕漉漉的手臂就抱着她腰的賀承,「那,定遠侯呢?」
賀承這才嘆道:「蕙蕙,這次蜀地水患嚴重,便是為了晉江的那些鄉親,我也該回去看看的,月石礦上,還有許多,跟隨我們的人,這回於公於私,我都該去一趟的!」
看着蕙蕙一張要哭的臉,賀承竟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啟口,在皇宮裏的大氣凜然,回到這府上,對上蕙蕙的眼睛,竟消失的無所遁形,無奈道:「蕙蕙,我也主動請纓了,和安郡王一起去!」
蘇清蕙心上一酸,「吧啦」一下,眼淚就滾了出來,她知道,他們前途艱難,她不應該阻止他,可是,想到即將要爆發的鼠疫,心裏頭就有一股絕望的悲涼,低下身摟着賀承的脖子哭道:「可是會有瘟疫啊!」
賀承從浴桶里站了起來,拿起架子上的浴巾,給清蕙輕輕擦了臉,柔聲道:「蕙蕙都告訴我有鼠疫了,我也向陛下報備了,便是陛下對此事不上心,還有太後娘娘,還有管三先生呢!」
蘇清蕙埋在賀承肩上,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她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皇上和管三先生都沒用,前輩子他們在,那一場鼠疫,還是死了許多人,她一想到賀承要去,心裏頭,就不自覺地泛起前世那些駭人聽聞的傳言來!
賀承自己擦了身子,見蕙蕙的寢衣被他弄濕了,怕她晚上睡覺着涼,又親自去壁櫥里挑了一件出來。
蘇清蕙一直木着臉,不想理他!
等熄了燈,賀承隱約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心裏軟的不成樣子,摟着蕙蕙,一再保證道:「我保證好好地回來,蕙蕙不讓我長胖,我會努力不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