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蘇清蕙微微一笑,「勞李嬤嬤掛心,清蕙記下了。」

席斐斐一人正在院裏盪着鞦韆,她一個勁兒地對着身後的丫鬟喊道:「高點,再高點!」

蘇清蕙待她下來,便先將安郡王的事說了,又不放心地補充道:「斐斐,你可莫聲張,心裏有個數就好。」

席斐斐仰臉笑道:「蕙蕙,你不必憂心,在倉佑城,我是張牙舞爪的席家小姐,在京城,唉,我可懂得明哲保身了。」在京城,打她主意的可不只安郡王一個,只是她一個娘都沒有的孩子,有什麽好怕的!

蘇清蕙看着席斐斐一臉惋惜哀嘆着昔日小霸王的生涯,不由也笑了,嘆道:「要是真能一直待在倉佑城,也是幸事。」

蘇清蕙又和席斐斐說了好一番話,這才告辭回府。

在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定遠侯夫人的馬車,蘇清蕙忙讓車夫避讓,沒料到定遠侯夫人也是個溫和可親的,她招了蘇清蕙近前,爽朗地笑道——

「是個模樣俊的,一早聽說鴻臚寺卿家的小姐是南邊有名的才女,今兒個有緣見了,竟當真讓人愛得心口疼!」

定遠侯夫人濃眉大眼的,生得極英氣,又帶着幾分爽快,蘇清蕙一眼便喜歡上了。

前世蘇清蕙和定遠侯府並無交集,只是聽聞定遠侯府是京城一個特殊的存在,夫妻二人沒有孩子,家裏也沒半個妾侍通房,侯爺常常出去遊玩,侯爺夫人也時常出去尋山拜佛,沒想到定遠侯夫人竟是一個這般爽朗的女子。

她記得定遠侯夫人是武將世家出身,父親更是跟着安王一起死於二十年前的那場內亂,平日裏也很得夏太后的青眼。

正是在大街上,過往還有許多馬車,侯爺夫人和蘇清蕙簡單聊了幾句便走了,留了一張靜沅公主府的花宴請柬給她,囑咐她到時一定要來。

蘇清蕙便拿着這張請柬愁了一路,這靜沅公主府的花宴她今兒個也聽席斐斐說了,宴請四品官員以上的夫人和小姐,甚是隆重,只是這請柬半個月前便發出去了,是以自家並沒有收到,席家因着有幾個庶女,倒是收到了。

然而席斐斐回來了,那些庶女自要往後站。

半夜,蘇清蕙睡得昏昏沉沉的,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間守夜的綠意忙起身套了衣裳,摸着點亮了油燈,進到內室。

蘇清蕙已經坐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看着綠意問道:「你去前頭看看,可是出了什麽事了?」

「小姐,小姐,老爺和夫人過來了!」白芷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語帶急促地說道。

蘇清蕙忙穿了衣裳,套了軟鞋,便聽見蘇侯氏一路低低的抽泣聲。

她心裏一驚,兩步跑到外間,「娘,你怎麽了?」心上不由顫了顫,難道安郡王做了什麽不成?

蘇志宏極力隱忍着心頭的劇痛,聲音低啞,「晉州派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程修在剿匪寇的山裏被一群匪寇伏擊,不幸中了沾了毒的流矢,當場斃命!」

信是直接交到蘇志宏手裏的,管茗先生親自寫的,上書——

子休已逝,蘇家小姐可另擇佳婿。

隨這封報喪信寄來的,還有程修臨去剿匪前給蘇清蕙未寫完的半封信,管茗先生交代這是子休生前最為挂念的,故一併寄了過來。

蘇清蕙看着爹娘,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覺得自己肯定在夢裏,爹娘都瘋了,這種事怎能開玩笑!她蒼白的唇微微哆嗦,目光里露出恐懼地看着自家爹爹。

蘇志宏不忍看女兒的樣子,閉了眼,背過了身去。

蘇清蕙抖着手接過娘親遞過來的信,牙齒忍不住打顫,展開看了一眼,整個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沒有魚骨頭,一根也沒有!

「我、我……上次看,到了十、十根……」魚骨頭!

「蕙蕙!」蘇侯氏猛地抱住了暈過去的女兒。

蘇志宏紅着眼,吼道:「快去請大夫!請大夫!」

眾人忙將蘇清蕙抱到床上,門口的白芷悄悄地後退了兩步,消失在夜色中。

蘇清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午時了,綠意、菡萏和白芷都守在屋裏,見到蘇清蕙醒來,忙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

蘇清蕙看着綠意問道:「我娘呢?」

綠意看着主子一臉憔悴,昨日還猶如花骨朵一般的姑娘,今天就失了色,有些難受地道:「夫人和老爺正在派人去晉州,打算看看……程少爺。」

蘇清蕙嘩地一下掀開了薄被,赤着腳就要往前頭去。

綠意幾個嚇得喊道:「小姐,鞋,鞋!」

一進了前廳,蘇清蕙便跪下道:「爹爹,我要去晉州!」

前廳里正有楊頭領和一眾護衛,見狀忙退了出來,剛好遇見拿着鞋子匆匆追過來的綠意,兩廂不及避讓,險些撞了正着。

蘇志宏皺眉看着女兒,嘆道:「蕙蕙,晉州遠在千里之外,沒有二十來日是去不得的,你一個女孩子……」

他話未說完,蘇清蕙已抬着頭,打斷道:「爹,我要去見他!」

一雙清亮的眸子裏氤氳着一層霧氣,蘇志宏心下一驚,他竟在女兒的眼裏看到了死水一般的沉寂,「好,好,蕙蕙,我讓楊頭領帶你去,你起來,起來!」

他給女兒精挑細選的佳婿,竟然就這般沒了,蘇志宏的心頭也如被剜了肉一般,以後,女兒的路可要怎麽走啊!

蘇清蕙要即時啟程,蘇侯氏死活不肯,哭道:「你這個樣子,不是要了娘的命嗎!」

她好說歹說,終於讓蘇清蕙同意第二日動身。

是夜,蘇清蕙在房裏找出程修寄來的十一封信,一封封整理好,鎖在匣子裏,又裝進隨身的行囊。

白芷躡手躡腳地進來,輕聲喚道:「小姐,奴婢是管茗先生手底下的丫鬟。」

蘇清蕙神情一震,拉着白芷的手道:「你說你是管茗先生手下的人,那子休呢?」

白芷忙道:「小姐,小主子並沒有死,只是有人要他死,管茗先生便將計就計如了那些人的願,送信過來不過是為了捏造小主子死了的假象,小姐可千萬別去晉州,過幾日小主子便回來了,小姐只要做出悲痛欲絕的模樣便好。」

蘇清蕙心下一松,不覺放開了白芷的胳膊,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已經被捏得青紅一片,忙起身去屋裏找消瘀痕的藥膏。

白芷忙拉過她,苦笑道:「小姐,你要繼續難過才行。」

不久,京城裏便傳出消息,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家小姐的未婚夫死在匪亂中,蘇家小姐悲痛欲絕,準備親赴蜀地的晉州奔喪,卻因驚痛交加,竟然重病在床。

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家的小姐死了未婚夫,在京城偌大的地方不過是投入了一顆小石子,並沒有驚起什麽風浪,至多也只是柏樹巷多了幾個嘀咕蘇家有個喪門白虎星的女兒。

半個月後,京里卻颳起了一陣妖風,傳言紛紛道,安王當年在行宮寵幸了一個宮女,並且生養了一個孩子,在戰亂中走失,被在外遊玩的定遠侯無意間找到,已經在領回來的路上了。

白芷說程修過幾日便會來京城,蘇清蕙等了幾日,這日有心要問白芷幾句,白芷卻總只有一句——

「奴婢只收到這麽一條消息,要奴婢轉告給小姐。」

蘇清蕙見白芷睜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真的一概不知,可是心裏想起白芷做的便是眼線的事,不會真如面上這般天真,而且,為何是她堅持要去晉州找程修之後,她才開口說出程修沒死,之前便是自己都已昏了過去,她也一句話都沒有。

蘇清蕙睫毛微動,白芷,或者說是管茗先生在考驗她待程修的心,所以白芷會混在一眾人牙子送來的丫鬟里,白芷的投誠,是在她通過了管茗先生的考核後。

理清楚這些,蘇清蕙再看向白芷的時候便帶了幾分審度。

她接過白芷遞過來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來,抬着頭問白芷,「你為什麽喚程修為小主子?你不是管茗先生的人?」

她一直只知道管茗先生待程修甚好,只是這中間似乎夾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白芷正彎腰給蘇清蕙整理着擺在一處有些雜亂的綉品,起身恭敬地答道:「不瞞小姐,管茗先生早在多年前就宣佈日後他名下一切都是小主子的,所以,小主子和管茗先生雖不是同血緣,也依舊是奴婢等人的主子。」

蘇清蕙輕輕點頭,不再多言,靠在床上,又細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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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到白頭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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