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蘇清蕙點點頭,這是侯生玉送到她府上的,三舅從海上帶回來的,西洋的玩意,她喜歡,沒事就扭一扭,聽金蟬慢吞吞地叫,坐馬車時,打發時間最好。
在座的各家夫人小姐有羨慕的,也有不屑的,一個親王妃,這大庭廣眾的,竟出手一塊小金子,畢竟是四品小官家的女兒!
還把這楚家小姐稀罕的,嘖嘖,真是一個兩個的都沒見過世面!
楚夫人原想託辭兩句,見女兒喜歡,便道:「還不快謝過晉王妃娘娘!」
到了靜沅長公主那裏,靜沅長公主直接從手上擼了一隻白玉雕海棠花的鐲子,蘇清蕙眼尖,那鐲子倒和安寧郡主裙上的玉佩是一個品種。
也都是從她晉王府上出去的!
三舅父先前一回跑的遠些,帶了許多稀奇的東西,這金蟬是其中一樣,還有好幾塊成色極好的玉,她挑了一塊翡翠綠的送到了慈寧宮,挑了一塊玉白色的讓賀承送給了淵帝!
束妃早已不得寵,能流到靜沅長公主府裏頭,呵,怕是她猜的准了,靜沅長公主又送了女子進宮!
這一回怕是知道掩人耳目,這玉光是雕刻,打磨,少也得半月時間,,竟到現在都沒有一點風聲。
蘇清蕙心裏頭有了明確的答案,也不再多留,宴席過了一半,便和斐斐先離開了。
不想外頭還和來時一樣,竟有許多人,朝着城門方向去,一會白芷上來道:「主子,荻國使臣提前來京了!」
所以,這是去城門口看荻國人的?
斐斐本都在打瞌睡了,聽白芷這般一說,拉着蕙蕙的衣袖道:「蕙蕙,我知道前頭有一處茶樓,果茶挺香的,咱們去看看可好?」
斐斐這兩日因着陸格的事,心裏頭異常憋屈,什麼宴請之類的,除了聽人鬥口舌,斐斐找不到第二件樂趣,猛然知道前頭有熱鬧瞧,怎能錯過!
斐斐尚且不清楚,很快,京城百姓都在瞅她的熱鬧!
蘇清蕙幾次出城,都從那茶樓下走過,自是知道斐斐說的是什麼。
蘇清蕙在這京城裏閑逛的機會,記憶里還不曾有過,一時也對那荻國使臣好奇,「行,咱們遠遠看,不然,賀承知道了,我兩往人堆里跑,我可吃不消!」
斐斐小雞啄米似地點着頭,「保證,保證,你還有着身孕,我哪敢亂跑!」
她還等着抱侄子呢!
見清蕙輕聲細語地和白芷說掉頭,斐斐巴巴地道:「你做我嫂子,真是功德一件啊!」
也唯有蕙蕙,會這般理解她,心疼她,依她!
白芷只得出去吩咐車夫掉頭,往城門去,直接停在了一家二層小樓的茶館前,蘇清蕙和斐斐都帶着面紗,店家嘆道:「說好了三日後來的,我這茶樓定的都是三日後!」
城門外陸續進來許多騎着高頭大馬的粗壯男子,都是高鼻樑,栗色的頭髮,許多都留着絡腮鬍子,端的是人高馬大!
穿的衣裳比較粗糙,像是葛布的,不過,身上佩戴的刀劍,劍柄上的寶石熠熠生輝。
荻國地處藜國北邊,以放牧為生,卻盛產礦石。
荻國王子出現在茶樓下的時候,引來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連斐斐也踮起了腳尖,前身半趴在窗欄上,一手搖着蕙蕙的胳膊道:「你看,你看,那個穿佛頭青花素綾衣衫的!」
蘇清蕙怕她站不穩,拉了她的手,笑道:「那估摸是荻國的王子,你看,他腰上配的是虎紋犀帶!」
斐斐亮着眼道:「怪道這一個長的眉清目秀的,他的母妃肯定是他們草原上的美人!」
樓下騎馬走過的阿魯特耳朵微動,不經意似地抬頭看了一眼茶樓上方,樓上忽傳來一聲輕呼,一張紅撲撲的杏仁小臉一閃而過,那如墨般的髮髻上的牡丹玉簪子在陽光下透着光亮。
阿魯特輕輕一笑,看向兩邊看熱鬧的藜國女子,或羞澀或端莊,或嫵媚或嬌柔,想起臨行前母妃和他說的話,阿魯特有些躍躍欲試。
將藜國最高貴美麗的女子帶回去!
茶樓上斐斐捂着心口,「哎呦,嚇死我了!要是被看到,下回聖上設宴,見到了多尷尬呀!」
蘇清蕙微微笑着,看着斐斐這般能鬧騰,她竟覺得賞心悅目,彷彿這兩年多的時光並不曾在這個女伴身上留下痕迹,她還是那個咋咋呼呼的女孩子。
「畢竟是荻國的,你往日裏也要注意一些,萬一被王子看上了,嚷着要娶回去,我可就見不到你了!」
斐斐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蕙蕙,你不是嚇我吧?荻國王子還要來選妃?」
蘇清蕙半真半假地哼道:「怎麼會是嚇你,這些日子,可得好好的在家待着!」
「那哪行啊,我可是我爹的心頭寶,我不在,可不要了他的命!」
自從席恆峰知道斐斐是藜澤的女兒后,對斐斐簡直是縱容的令人髮指,席家幾個未出嫁的庶女,再也不敢在斐斐跟前溜達,就怕大小姐一個不痛快,爹爹要訓。
兩人回王府的時候,安郡王正好和賀承在商討此次荻國王子的接待。
「先前並未提及荻國使臣會帶着阿魯特王子一起過來,此次,荻國的目標十分明確!」賀承把玩着劍穗道,眼睛卻斜斜地看向了安郡王。
安郡王無奈,「這事,她既無意,難道我真當要搶嗎?」慣有的低沉的嗓音里,帶着些許嘲諷和失落。
不說和席斐斐要好的晉王妃會怎般護着,便是席大人怕也是舍了席家三代老臣的臉哭到御前。
錦城之行之前,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顧慮這些,他一直將席斐斐視為囊中之物,她再怎樣蹦躂,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在錦城那場瘟疫里,在那些以為自己不能活着回京城的夜晚。
席斐斐的臉,生氣的,憤怒的,囂張跋扈的,都一一閃在他眼前,從來沒有過的,他希望這個人能夠一直這般樂呵呵地活下去。
仔細想來,他選中斐斐,一開始是為著太后和席府在朝中的勢力,席家唯一的嫡女,席家幾輩人積累的家產,並着席恆峰、席老爺子在藜國積累的人脈財力,都會被他收入囊中。
可是,他以為的大家閨秀,溫婉賢淑,秀外慧中,無一點能在席斐斐身上看到。
她是一匹脫韁的野馬,卻又帶着良善與單純,看人的眼,永遠是愛恨分明,喜怒隨性。
這事,賀承也無奈,如果沒有碰到陸格,也許斐斐會無所謂地應下和黎平的婚事,可是,陸格出現了,他做哥哥的,也狠不下心來勉強她,斐斐自幼流落在外,前些年受了前席胡氏許多委屈,他只希望,以後的人生里,斐斐能夠一直肆意地生活。
桌上的兩盞茶放了一些時候,已經漸漸冷卻,細細的淡青色茶葉浮在水面,像是夏季沉睡已久的金蟬。
殿裏各角落的冰盆一點點地散着涼氣,空氣里漸漸凝聚了一點莫名冷意。
「菡萏,快,快,給本郡主上點吃食!」楚府的宴席,因着不討喜的人在,斐斐都沒動上兩口,清蕙更是不敢大意,等靜沅長公主府上的人來了,一點吃食沒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