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斐斐輕輕翹着嘴,瞪了綠意一眼,輕輕地摸了摸鬢髮,嘆道:「真是沒眼力的丫頭,看不出來本郡主的國色天香!」
蘇清蕙見斐斐雖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心情卻尚可,心裏也放心了許多。
一路過去,前面見是晉王府的馬車,都往兩邊避讓,蘇清蕙倒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楚府,楚家夫人親自迎到前頭,身量頗為欣長夫,一張長臉,笑吟吟地道:「晉王妃和明珠郡主能來,真是小女的福氣!」
蘇清蕙聽她說的喜悅,面上都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想到先前自己及笄,娘親也是這般,心裏對這個初謀面的楚夫人,不禁生了些好感。
楚夫人將蘇清蕙和席斐斐領到夫人們聚首的廳里,一眼掃去,來的倒有一些面熟的,明遠侯夫人,楊國公夫人,禮部尚書鄭家夫人,鄭家小姐,等等,楚夫人將蘇清蕙引到上位去坐,蘇清蕙略略推辭道:「今個好些宗親都在,我倒不好託大,楚夫人莫客氣!」
說著和斐斐一起坐到了左邊前兩個空出來的位上。
斐斐一向對這些不在意,儘管夏太後派了教養嬤嬤來,行為舉止,還能注意些,這些應酬的繁瑣事,斐斐是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
兩人坐下,斐斐看了看桌上的瓜果和蜜餞,輕輕地用小銀叉子叉住了一塊小水瓜。
蘇清蕙對招待的楚夫人道:「楚夫人,今個府上熱鬧,我們自行坐坐就好,你只管去忙!」
這倒是第一回,楚夫人聽見個王妃讓她不用招待的,楚家是名將世家,她這些年耳濡目染,也是直脾氣,不是女兒及笄,也懶怠弄什麼宴席,聽晉王府這般說,心裏的大石鬆快了不少,笑道:「哎呦,晉王妃娘娘,今個臣婦也斗膽失禮一回了!」
吩咐了左右丫鬟好好招待,又和幾家夫人打了個招呼,楚夫人風似地出去了。
斐斐咬着瓜,看看對面的什麼夫人,有許多都頗為眼熟,去年這時候,在靜沅長公主府,這裏頭也有許多人在看她和蕙蕙的笑話。
以前祖父常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就是這麼個境況了!
這兩人這般鎮定,廳裏頭的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一個不認識的夫人上來搭訕道:「聽說晉王妃先前去了蜀地,不知道蜀地現在災情如何了?」
眾人一時都看向了蘇清蕙這裏,斐斐沒看見似地繼續吃瓜,吃蜜餞,蘇清蕙斂了笑,緩聲道:「雖是救援了許多,但是畢竟接連遭了瘟疫和水災,今年收成不成了,到了冬天怕是也要難捱!」
斐斐吞了一小口瓜,皺眉嘆道:「那有什麼法子,就算你我耗盡了嫁妝錢,那麼大一個蜀地,也不能緩一二分!」
旁邊的另一個像是戶部侍郎家的夫人,微微遲疑了一下,抿着嘴道:「臣妾家裏尚有些許閑置的銀兩,希望也能略表心意!」
此話一出,一時廳里雅雀無聲,斐斐叉蜜餞的小銀叉子頓了頓,一張抿了口脂的小嘴微張,戶部侍郎家的夫人。
見眾人都看着她,一時有些局促,低着頭道:「也沒有多少,只是想略表表心意!」她想着討好晉王妃,忘記這裏還坐着諸多的公侯夫人了!
鄭夫人勉強笑道:「蔣夫人真是說笑,前頭朝堂的事,哪用得着我們婦人家管,自有聖上和各位家大人看着,蔣夫人還是儘早生個兒子,為蔣家延續香火才是!」
說到這句,廳里知道蔣家夫人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的,都忍不住掩了唇,鄭夫人略有些得意,撫掌嘆道:「也是我口快,蔣妹子莫介懷,咱們女人家,就該以為夫家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為己任!」
別說斐斐,便是清蕙看着鄭夫人打着為你着想的招牌,死里作踐人的模樣,真是噁心的起了一身小疙瘩!
蔣夫人原本只是侍郎夫人,比不得鄭夫人是禮部尚書夫人,聽着鄭夫人夸夸其談,也不敢悖,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着今個沒給夫君露臉,反而又跌了份,心裏委屈的想哭,可是這許多人在,又不敢露出來。
一張臉,由紅轉白,再紅,再白。
蘇清蕙看着她都要閉過氣去了,有些憐憫,這和去年她在長公主的境遇有何不同呢,讓綠意將蔣夫人扶着坐下,淡淡道:「鄭夫人真是好伶俐的牙口,想來鄭家小姐,該是得了鄭夫人真傳的!」
蘇清蕙怕蔣夫人真閉了氣去,帶着蔣夫人去外頭的藕榭轉轉,蔣夫人得了這機會,剛才的屈辱散了大半,替蘇清蕙和斐斐解說起來。
楚家在京城裏也頗有些根基,只是,畢竟是武將世家,亭台樓閣佈置的並不雅緻,處處透着一股粗獷,也是在楚夫人連生了三子后,生下一個明艷的小女娃,才動了些心思在府裏頭。
「不然,這楚家怕是連一個藕榭都沒!」楚夫人有些落寞地笑道。
眾人正說笑着,通往藕榭的橋上,忽地轉出了一個人影,白芷提了腳步,三下兩除二地將人拿住。
身量弱小,像是有些氣虛不足,臉上卻帶着一股朗朗正氣,被擒住,也不告饒,一個勁地嚷道:「晉王妃娘娘,草民有一副對子想請晉王妃娘娘對對!」
蘇清蕙見他一身書生打扮,倒有些好奇,白芷見勢,踢了這書生一腳,便見書生耳朵泛紅,臉上出了一層汗,也不知是急的,還是躁得。鼓着氣念道:「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千古,月影千古!」
這是師傅以前流落在外時做得對子,下一句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蘇清蕙卻並不應答,反問道:「你是哪家公子?」
鄭致掙了掙白芷的桎梏,白芷見主子似乎認識,撇了撇嘴,鬆了手,眼睛卻依舊警惕地看着鄭致,主子現在有孕,馬虎不得!
鄭致作揖道:「小生是禮部尚書鄭家的次子,先前一直仰慕程先生和安先生,去年在公主府便曾試圖見一次晉王妃!」鄭致說著,臉上似乎有些綳不住,低着頭看着兩邊的水面。
鄭家的小子!
蘇清蕙記得,當時為了什麼江南才女,這小個子還和楊府世子大打出手。
斐斐見鄭家小子躲閃的眼,心裏有些好笑,低聲對綠意道:「你家主子忽然飛來的爛桃花!」
綠意隱着聲,咕噥道:「王爺,還不弄死他!」
斐斐別了綠意一眼,上前一步對鄭致道:「鄭家公子也是大家公子,這般出現在女眷的地方,楚夫人知道了,還不引疚自責,鄭公子要是想討論學問,也給和書院裏的先生討論才是,實在欽佩晉王妃,便給王府遞帖子也好!」
話音剛落,便見前頭楚夫人帶着靜沅長公主和安寧郡主過來,二人都是一身華貴閃耀,靜沅長公主以前臉上還帶着幾分強裝的溫婉,現在一張臉上,弱氣盡去。
張揚明艷,便是以往的小細紋,也細細地勻好了妝容,看不出分毫。
靜沅長公主掃了一眼,便挑了眉:「晉王妃真是好禮數!」
楚夫人不想二人竟是連面兒情都不留,今個畢竟是自家女兒的及笄禮,這邊要是鬧起來,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