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聰明女生》第四章(四十一)(2)
有些人說女人一生最偉大的事業就是愛情,相夫教子是最大的幸福。我總覺得啊,呵呵,這話是男同志說的,至少是在男同志們刻意營造的氛圍中教出來的。確實在男權社會女人的領域很有限,這是不爭的事實。反正我們家不是這麼教育我,我爸拿我當兒子養,小女孩哭哭撒個嬌他都煩得要死,一巴掌掀到一邊兒去。我媽斯文一些,但也告誡我時世不同了,絕不能存着以後依賴誰的想法。像我爸那麼好的男人已經快絕種了,就是有也掉不到我這樣的馬大哈手裏。不過我媽補充說,能自食其力就是了不起的好姑娘,媽不圖你有錢有權,你過着安安寧寧的日子,有個體面工作媽就知足了。如前文所說我是個叛逆十足的孩子,這個祝福在我聽來多少有點兒彆扭。雖然媽是一片好心但我總想:怎見得我就沒出息呢?走着瞧好了!出於強烈的虛榮心和目的性,楊瓊出現前我一直不怎麼關注身邊那些示好的男孩子,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我的理想是像印鈔機一樣每天狂數錢都數不過來,等到功成名就時再急流勇退。鴻鵠了半天還是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就不說什麼了。手機又開始響,我一看居然是傅萍的號,沒啥說的直接關機,不要太搞笑好不好。上次我翻老許的相冊。老許遮遮掩掩地打岔,一會兒說吃蘋果一會兒說要我陪他打傳奇。我一手拿蘋果一手從相冊中抽出那張照片看着他笑了笑。那是他們大一實習時拍的,當時我還在忙碌地準備高考。大一時的傅萍黑乎乎的,一隻手搭在老許肩上。老許回頭咧嘴笑得憨厚。我笑問他,“敢情你好這口?怪不得一看黑珍珠貝瑞眼就直。”老許一急,指天發誓說我跟她沒什麼,真的沒什麼!我心裏抽動了一下,轉過臉不再看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演。真的假的,誰也不是傻子,個人看個人吧。遊戲的技巧我已經爛熟,愛情的學分也早已修足,可是仍沒有人可以讓我放心。老許……張國榮死前的專輯裏有一首《我知你好》,是唱給愛人的,以前我一聽就會想起老許來,想起他溫柔的小眼睛在火鍋前守侯着,對我說“沒關係,我在等你吃飽。”我知道自己對他不好,很不好,對自己喜歡的人有多卑微就對喜歡自己的人多殘忍。但我一直以為我們會磨合的,我曾幻想當我老去那一天他會陪在我身邊,那種細水長流的感情是不是也很值得?今天看來我真是想多了,呵,誰把誰真的當真?誰為誰心疼?誰是唯一誰的人?傷痕纍纍的天真的靈魂,早已不相信還有什麼神。樓頂上風漸漸大了,我手指冰冷。從牛仔褲后兜掏出打火機,楊瓊有一種奇妙的手法,那隻小東西在他手裏一轉便彈開蓋子,盛開出一朵藍瑩瑩的蓮花,開啟時那“鏹”的一聲清脆無比。我不行,我只能慢慢打開它,讓那花兒綻放在回憶里。要笑得燦爛,讓世界黯然,就算憂傷也要無比鮮艷。打火機的性能很好,火苗可以在六級風中搖曳而不熄滅。金色的火焰怒放在午夜的樓頂,溫暖着我的手指和眼睛。像一個美麗傳說,我希望天地有情,可以讓我在火焰中看到自己所愛的人,能看到他,踏遍紅塵此生亦無悔。海明威說:“這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們為之奮鬥。”我卻只相信後半句。這是我最後的信仰。可是沒有。我用手護住那跳動的火花,沒有。我閉上眼睛,已經有多久了?我漸漸遺失了那張生動的臉,那時總是聽人驚嘆居然有這樣一對玉人,卻從不曾想到有一天我們會分開。竟連一張他的照片都沒留下。好在還有他用過的東西,可以讓我沉默相對,憑弔過往。火花安靜地盛開着,炙烤着我防風的掌心。有絲絲縷縷的痛,穿越指尖直達內心。身體上的痛我從不畏懼。可是我怕自己的心,許多個冷冷的夜我會突然醒來,因為無法逃避的思念在床上蜷縮成一團。伊人的笑容浮現在夢中,可是現實世界裏我始終形單影隻。那種萬箭穿心的感覺無法述諸語言。因為說得再多都抵不上那千分之一的尖銳疼痛。寒冷的夜裏我感到有一把鈍重的匕首正緩慢刺穿我身體,那感覺就像邊笑邊掉淚。時間停滯,身體僵硬,呼吸變得艱難,眼淚蔓延得不可收拾。你知道嗎?我很痛,非常非常,痛徹肺腑。我疼啊,我疼啊!我疼……手機毫無預警的響起,帶我回現實中來。該是回去的時候了,老馬肯定等急了。我拿起電話,是個模糊的男聲,“丫頭,我回來了。”我愣了有三秒鐘,心裏掠過一陣暖流,“我靠!老丁?你回來啦?”“嘿嘿,想我啦?”“沒有……我剛正鬱悶着呢。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哪?”“在我屋裏——東民主大街的新屋,以前那房給陳魁了。”"動作挺快的啊”,我苦笑,“新家咋樣?哪天帶我見識見識?”“沒問題,熱烈歡迎,正缺個押寨夫人呢。”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我罵他畜生,“怎麼還沒到半年就躥回來了?幹什麼壞事被韓國人通緝了吧?”“對天發誓我是良民。唉,不行啊,太鬱悶了,漢城女的真丑。我的導師去挪威做客座教授,老頭提前把我釋放了。我想想還是回來吧,祖國需要我這樣的帥哥,唉,回來振興大東北吧。”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