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白鹿文會
白鹿文會並沒有放在白鹿書院中,而是放在了延賓館東南,左翼山下的勘書台中,這裏西對五老峰,下臨聖澤泉,崖石峻峭,澗水湍急,相傳原為前朝丞相校勘書籍之所,后書院為了紀念初代山主李勃,在此擇地建亭,取名獨對亭,因為李勃白鹿先生的名頭實在太過響亮,也有不少人將其叫做白鹿亭。
等徐遠來到獨對亭時,只見得獨對亭外擠滿了人,不少來參加白鹿文會的學子和賓客甚至站到了獨對亭東邊的枕流橋上,見徐遠到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徐遠穿過人群一路來到獨對亭中,和亭外人頭聳動不同,獨對亭內人並不算多,宮先生和李薄言站在角落裏,皇福臨與費英東站在宮先生的左手邊,二人身旁還有一個面無表情的鷹鉤鼻老者,老者抬起眼皮看了徐遠一眼,視線在徐遠身後的青爐老道身上稍加停留,隨即重新低下頭去。
在宮先生的右手邊則是北元的三皇子阿岱,阿岱的面部輪廓和朮赤有些相像,膚色黝黑,方臉,只不過他的眉毛要比朮赤粗許多,雙手骨節寬大,顯然是個擅長手上功夫的練家子。阿岱的身旁站着一個和他一樣面無表情的中年漢子,漢子的長相併不算出眾,但是臉上那道從左眼角一直到左邊嘴角的刀疤卻極為引人注目,生生為他添了幾分煞氣。
青爐老道沒有認出皇福臨身旁的鷹鉤鼻老者,但卻認出了這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漢子名叫元漢飛,據說有一半漢人血統,是北元江湖排得上號的高手,與綠袍老祖一般是八境修為,在三十年前便是公認的北元第一刀,這個稱號迄今為止無人可撼動。
在阿岱的另一隻手旁,朮赤和綠袍老祖站在距離徐遠最遠的角落裏一言不發,不知是本就站在那裏還是說看見徐遠到來,故意走到那裏好能離這個瘟神遠些。
“徐兄。”
皇福臨和阿岱一拱手,算是打過招呼。徐遠一一拱手回禮,一邊走入亭中。宮先生朝他笑着作揖道:“殿下。”
徐遠連忙回禮,作揖的樣子比剛剛的拱手看起來要正式許多,“宮先生。”
宮先生笑道:“聽師弟說,殿下在詩詞上天資出眾,這一次白鹿文會有殿下參加,想必會精彩許多。”
大徐的攝政王在詩詞上天資出眾?
亭外的不少學子與賓客聽見這話心中微微有些詫異,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宮先生的一句客套話,當不得真,心中啞然失笑,也是,每個人都知道在徐遠還不是大徐的攝政王,仍是大徐的遠王爺的時候就被太傅柳元評價為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牆,是個呆在綠柳巷比呆在國子監時間多的主,就這樣也能在詩詞上天資出眾的話,那老天爺莫不是瞎了眼?
誰知徐遠對宮先生的這個評價欣然接受,笑着道:“既然如此,宮先生你不如就將《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直接給我,也好節省些大家的時間。”
怪不得攝政王殿下會出現在這裏……
聽見這句話的所有人同時恍然大悟,合著徐遠是為了詩第一的《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而來,其實不僅僅是他,來參加這一次白鹿文會的所有大徐士子以及不少的西河,北元與女真士子同樣是為了這本《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而來,跟經義論述第一的《青鳥錄》比起來,《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儘管顯得枯燥而無味,但卻有一樣無可比擬的優勢,那就是在大徐,《皇朝經世大典》可以免除叛國之外的死罪一次,若是入朝為官者,則四品以下官升一級。
對於那些離開白鹿洞學院后入大徐官場為官的學子來說,若是能得到這本《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幫助無疑是巨大的,倘若利用得好的話,關鍵時候讓自己再進一步,就是兩種不同的未來前程。而對於那些不入徐官場為官的學子來說,他們想要《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的原因就複雜得多,有些是覺得若是能得到《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關鍵時候說不定就是個保命符,而有些純粹就是不想讓大徐的士子如意,或者說不想讓這本書落到大徐的手裏。
阿岱突然抬起眼皮看了徐遠一眼,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意味。宮先生笑着搖搖頭道:“這可不行,既然說好了《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是這次文會詩第一的獎品,那就得這麼做。殿下若是想要這本書的話,就得拿出作品來,奪得文會的詩第一才行。”
徐遠輕聲問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斗詩不像是比拼拳腳,誰先倒下誰輸,若是相差實在懸殊倒還好說,但如果出現兩首詩好壞差不多,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情況,請問宮先生又該如何評判?難道說全靠個人好惡不成?”
宮先生微笑道:“世上萬事萬物皆可入詩,總能分出勝負來的。況且,文會的目的在於以文會友,三本孤本典籍不過是助興的彩頭罷了,輸贏勝負應當是其次才對。”
“受教了。”
徐遠朝宮先生抱拳作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裏顯然沒有把這句話當一回事,以文會友?若真是為了這個的話就不會故意拿一本《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出來作為獎品。剛剛徐遠特意留意了一下,亭外眾多學子裏幾乎有六CD是大徐士子,也就是說,書院裏幾乎所有的大徐士子今日都來了,就為了這一本《皇朝經世大典帝系篇》。
說穿了,宮先生還是想用這個辦法讓白鹿文會熱鬧一些,精彩一些,恢復初夏文會最開始的樣子。初夏文會設立之初本是為了以文會的形式為即將離開書院的學子們送行,那時受邀前來白鹿洞書院的賓客也都是為了參加初夏文會而來,而不是招攬學子。結果到了後來,尤其是最近的這三四百年裏,本末倒置,招攬學子成了賓客們來白鹿洞書院的主要目的,參加文會反倒是成了順便和其次的事情。
拿今年來說,徐遠和朮赤在此之前都是一次文會也沒參加,卻因為招攬學子之事而起了衝突,鬧得人盡皆知。如果再這樣下去,舉辦初夏文會的目的將會越來越背離最開始的初衷,甚至最後不像是個文會,反倒是像是做白鹿洞書院完業學子雙選會。
在宮先生看來,文會和讀書人一樣,都該純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