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蕭賦清一皺眉,趕緊跟了上去,心道剛才你怎麽答應我的,轉眼就忘了。
話說沈向堯才進自家的酒樓,聽到有人摔杯,接着便見蕭硯澤凶神惡煞地朝自己走來,頓時一愣,心道姓蕭的怎麽在這裏,畢竟作賊心虛,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嚷嚷間蕭硯澤已到了他跟前,一把推開阻攔的小廝,揪住沈向堯的衣襟,攥着拳頭便要打他,「混帳東西,跑得倒快,但你也沒逃過爺爺我的眼睛。」
一樓的客人全都停下筷子,充分發揮了愛看熱鬧的天性,大眼小眼全看向這邊。
沈向堯從來沒想過會和蕭硯澤起正面衝突,此時有些慌了,這時旁邊的掌柜的、夥計見自家少爺要挨打,趕緊上來幫忙,拉扯之間,有人嚷嚷道:「你不想活了,你知道你揪住的是誰嗎?」
蕭硯澤大聲道:「什麽人?不就是個小偷嗎?」面向吃飯的眾人大聲道:「這人是個騙子,叫梅之項,在我岳父的縣內做捕快,結果偷了縣內五百兩捐銀,逃到了這裏,今日教我逮住了,快些報官。」
眾人譁然。
聽了蕭硯澤這番正義凜然的話,掌柜的第一個跳起來嚷道:「你認錯人了,他是我們的少東家,沈四少爺,你去打聽打聽,誰人不認識。」
蕭硯澤一怔,狐疑地對被他揪着的沈向堯說道:「你不是梅之項?」
沈向堯一言不發,他在陸家根本沒有偷過錢,蕭硯澤口中所謂的五百兩銀子被盜,根本不存在,但此時此刻眾人都在看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摘清自己和所謂小偷梅之項的關係。
「你也聽到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什麽梅之項,我姓沈。」沈向堯說道,這話一出口他就明白,他當面承認了他與梅之項是兩個人,此後再不能拿這個威脅蕭家了。
蕭硯澤做出不敢相信的樣子,「怎麽會,你分明就是……」
沈向堯不耐煩地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快放開我。」
眾人上來分開兩人,沈家的小廝不依不饒地道:「你是打哪來的,連我們沈少爺都不認識,不是要報官嗎?這就去報官,把你抓起來。」
蕭賦清這時從人群後面走上前,對沈向堯道:「沈公子,這是誤會,他是我的侄子,年輕愛衝動,心急他丈人的幾百兩銀子,一着急就認錯了人,你看在我的薄面上,誤會解開了,就此算了吧。」
沈家的小廝又哼道:「你是哪個?看在你的面子上?」
沈向堯瞪了那小廝一眼,「這是蕭翰林,大少爺的好友,滾下去。」之後硬擠出笑容,對蕭賦清道:「一場誤會罷了,天下相似之人這多人,難免會認錯。」
蕭賦清笑道:「硯澤,給沈少爺賠個不是吧。」
蕭硯澤端着臉,仍舊打量面前的沈向堯,「可是真的非常像……啊,沈公子真過意不去,誤會誤會,我把你錯認成梅之項那個賊人了,沈公子海涵。」
沈向堯臉色難看,「沒關係,只是我今日就不該出現在這裏,引起這麽大的誤會。」說完,環顧了下四周,見吃飯的客人們已經重新開始動筷了,假惺惺地道:「蕭翰林的侄子進京遊玩,今日我作東,咱們樓上請。」
蕭硯澤推諉,「怎麽好意思讓沈公子請客,你若不嫌棄,明天在我九叔府上設宴招待你,權當作今日錯認的賠禮。」
蕭賦清捏了把汗,等待沈向堯的回答,「沈公子的意思如何?」
沈向堯不傻,這擺明是鴻門宴,雖然可以見到陸寄眉,他心嚮往之,可筵席擺在蕭家,算是送上門任由蕭硯澤宰割,便道:「不了,只是小小的誤會而已,犯不着大費周章地特意設宴款待我。」
「哎,沈公子說的哪裏話,今天鬧出這麽大的笑話一定得賠不是才行,既然不來九叔府上,那這樣吧,就明天晚上在這裏你們沈家的地盤,咱們喝上一盅,把恩怨說清楚。」
沈向堯心裏咯噔一下,「什麽恩怨?」
「瞧我,讓梅之項氣得說話顛三倒四的了,說錯了,不是恩怨,是誤會,沈公子是不是覺得『誤會』兩個字更合適?」蕭硯澤冷笑道:「沈公子賞臉嗎?」
蕭賦清亦擠出一絲微笑看沈向堯。
沈向堯覺得在自家酒樓沒什麽可擔心的,面無表情地道:「好,我奉陪。」說完,欠了身,便領着小廝們走了。
待人走了,蕭硯澤瞅了九叔一眼,「第一步完成。」
蕭賦清心有餘悸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忍不住衝動,動手打人來着。」侄子裝得太像了,若不是他知情,都要被侄子騙了。
「約好了不動手的,再說了,動手打了他,咱們就不佔理了。」
沈向堯走了,他們再沒繼續吃飯,叫小廝結了帳,順便把明日的酒席定下來,然後動身走了。
回到房間,見陸寄眉扶着額頭打瞌睡,奶娘在一旁抱着酣睡的蕭元毅,蕭硯澤輕笑着走過去,碰了碰妻子,「瞧你們娘倆,若是困了就一起去睡吧,你睡在這裏,小心着了風寒。」
「呀,你回來了,今早一睜眼不見你,舅舅也不在,害得我好一番擔心,你們是一起出去的?」丈夫和舅舅總會留一個人在家,一起出去十分少見。
「啊,藥鋪那邊有點事,我倆過去看看。」怕妻子再問別的,一本正經地道:「你也知道,蕭家的生意不好做啊,尤其在京城,今天找九叔一起去,他好歹是個官。」
他說得太認真,真把陸寄眉唬了一下,她半開玩笑地道:「不是要清盤了吧。」
蕭硯澤轉眼又笑了,在妻子臉蛋上摸了一把,「就算京城的鋪子關門了,犄角、旮旯掃一掃,掃出來的銀兩也夠養活你們了,別擔心,乖,笑一個。」
讓她笑,她偏不笑,噘着嘴瞟了他一眼,抱着孩子拐進裏屋了。
蕭硯澤站在原地瞅着妻兒的背影,笑了兩聲,回頭見金翠端着食盒進來。
金翠瞧他大白天的嘿嘿傻笑,心裏道了聲有毛病,跟着少奶奶進屋了。
他便坐在椅子上,把明天要說的話在心裏事先演練了一遍,今天見到沈向堯反倒覺得沒什麽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日思夜想,等有朝一日真的弄清楚了也就釋然了,他現在就是很釋然、很輕鬆。
不管沈向堯想做什麽,都只是個構想,他只需要在沈向堯付諸行動前讓沈向堯打消念頭,徹底滾出他和陸寄眉的生活就行了。
沈向堯也是個生意人,他應該懂的,蕭家和沈家對立,彼此都沒好處,不過現在對沈向堯總覺得還差點什麽,缺少致命一擊的東西。
他烤着火,身上暖烘烘的,這時一抬眼見妻子站在跟前,他裝出受了驚嚇的樣子,「你怎麽走路一點動靜都沒有,嚇死我了。」
「是你走神,我還喚你了呢,你好像聾了似的不理我。」陸寄眉笑着伸出手,「心跳得厲害嗎,我摸摸看。」
「少來,別動手動腳的。」他肩膀一橫,裝模作樣地道。
他反倒裝起聖人來了,陸寄眉咯咯笑着,動手拉他,「那你別在這兒一個人坐着了,陪我和元毅去裏屋坐着吧。」
他眼珠一轉,壞笑道:「我跟你去也行,你叫金翠和奶娘把孩子抱走,我和你兩個人……」
陸寄眉想套出他今日的行蹤,剩兩個人更方便些,便點頭應允,「那你隨我來。」然後掩口一笑,先拐了進屋。
蕭硯澤腳下發飄,魂魄彷佛已經先跟着她進去了,理了理衣裳,正要跨步進卧室與她歡愉,就聽門外天冬大喊道:「少爺、少爺,九爺叫您過去一趟,大事。」
天冬喊得大聲,陸寄眉才進裏屋也轉身出來了,擔心地問:「硯澤,到底出什麽事了?」
他也一頭霧水,「我去去就回,我不回你也別擔心,我和九叔兩個大活人丟不了,好好照顧你們娘倆。」叮囑完趕緊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