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師傅

地毯師傅

狄第埃彎着腰,拿着簸箕和掃帚仔細地清掃牆角殘餘的水泥碎屑。看見這部專事破壞的人形機器,現在居然從事着如此細碎的雜務,真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因為這表明,他的工作做完了。狄第埃直起身,把簸箕里的東西扔進一隻紙袋,然後點燃了一隻香煙,說道:“行了。正常情況下,油漆工明天會來。”我們走出屋外,看到艾里克正把鏟子、水桶、以及大小工具箱統統搬上卡車。狄第埃嘻嘻地壞笑着調侃我:“我們要把水泥攪拌器搬走了,你不介意吧?”“承蒙您關心,沒有它我們好歹也還能湊合著過日子。”我愉快地答應着。他們二人合力把攪拌機沿着一塊厚木板搭成的坡道推上卡車尾箱,把它緊緊綁在駕駛艙後面。狄第埃的長耳狗高仰着頭,密切注視着水泥攪拌器移動的全部過程,然後敏捷地跳上車,悠閑地爬在儀錶板旁邊。想到它差點慘遭被我們綁架的厄運,我不禁莞爾。“走了!”狄第埃伸出那隻握起來像龜裂的皮革般的粗糙大手,說道:“星期天見了。”油漆工第二天如約到來完成了他的工作。地毯師傅皮埃爾隨後抵達。一切跡象表明,各家的太太們顯然一致決定,在她們來赴我家的“國宴”時,一切都必須打點妥當。到了星期五晚上,地毯只差最後幾公尺就能鋪好了。“我明天早上再來,”皮埃爾自信地說道:“明天下午你們就可以開始安置傢具了。”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地毯鋪設工程到了最後階段,只要把地毯塞進門檻邊的木條下便可大功告成了。誰知就在這時候,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狀況。皮埃爾在地板上鑽孔時,無意中洞穿了曼尼古希埋設在地板下的熱水管。頓時,一股強烈的水柱噴射而出,在門邊勾畫出一幅風景圖片里的小噴泉。我們連忙手忙腳亂地關上供水閥門,再把浸濕的地毯卷回去,然後立刻打電話給曼尼古希先生。經過這一年來多次的共赴患難,他的電話號碼我已經倒背如流了,而他張口要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我大概也能猜個**不離十。“啊呀呀。”他在電話的另一端沉思了片刻,然後堅定地說:“必須要把地板要撬開,我才能焊接水管。你最好通知夫人一聲,會有那麼一小點灰塵出現。”夫人這回兒上街買菜去了。她本以為回來時會看到一間間乾淨整潔、鋪好地毯的卧房、浴室和更衣室呢。眼前這種結果毫無疑問地會使她大感意外。我連忙奉勸皮埃爾,為著他的安全着想,還是先回家避一避風頭的比較好。我家那頭母老虎,一氣之下會想殺了他也不一定。“什麼聲音那麼吵?”正在停車的夫人問道。“是曼尼古希的鑽頭。”“哦,是嗎。”她異乎尋常的冷靜,讓我覺得很危險,暗自慶幸提前打發走了皮埃爾。滿地尋找漏洞的曼尼古希,已經在地板上挖出了一條戰壕。透過戰壕,我們清楚地看見那條熱水管,以及赫然印在管上的一個大洞。“好啦,”曼尼古希說道:“補洞以前,要先確定一下水管有沒有堵塞。你們站在這兒看着,我打開浴室的開關放水出來。”我照着曼尼古希的吩咐,目不轉睛地盯着洞口。隨着曼尼古希一聲“放水”,一股骯髒的熱水兜頭蓋臉地噴了我一頭一臉。“你看見什麼啦?”曼尼古希在浴室那邊大喊。“水,”我帶着哭音說道。“妙極了。管子一定暢通無阻。”那邊傳來他興高采烈的聲音。曼尼古希補好管子,回家看橄欖球賽去了。我們則動手擦抹地板,互相安慰着說其實還不算太糟:地毯會變得乾爽;灰塵沙礫不過才剛剛裝滿一簸箕;焊槍燒出的焦痕也可以重新油漆過。整體來說,只要我們不去看那鋸齒狀的壕溝,這房間也可以算是裝修好了。反正我們別無選擇,再過幾個鐘頭就是星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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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旺斯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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