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死神(10)

直面死神(10)

毛森不經意般又徐徐一點:“聽說你又搞上了聖約翰大學的女學生?”聶琮只能以笑搪塞:“那是圖個新鮮,玩玩的。”毛森正色告誡着:“女人,你儘管玩,可誤了正事,別怪我不留情面。”聶琮信誓旦旦:“局長放心。”毛人鳳最不放心的還是自己的老巢上海,解放軍大兵壓境,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從雲南一飛回上海,待到夜幕降落,他便來到港灣——他清楚,這是國民政府退守台灣的最後一塊水上跳板。

毛人鳳一面視察着,一面褒獎着毛森:“蔣總統對你的忠誠很稱讚,日後定有嘉獎。”毛森受寵若驚:“多謝總統栽培。”毛人鳳感慨系之:“眼下真正效忠黨國的人越來越少了……也好,危難方顯本色!”毛森大生共鳴:“唔!”毛人鳳判斷着:“你盯着閻錦文、楊虎,很好,說不定呀,從虹橋療養院的張瀾、羅隆基身後,真還能拎出一串反叛黨國的變節者來。”不遠處的炮火,在江面上畫出一道道炫目的光流。

毛人鳳的眼光掠過炮火的光流,投落到相鄰的兩艘海輪上:“這是最後去台灣的三艘船?”陪隨的船長點頭回應:“是的。”報務員亟亟來報:“報告局長,西南特區區長徐遠舉來電,問局長何時去四川督察?”毛人鳳着即回復:“就這三五天內。喔,叫他即刻派人去南溪口,把張瀾的老婆‘請’來,我要給老夫子一個意外的‘驚喜’!”與外面凶機迭出,險情橫生的世界大不一樣的要數虹橋療養院了。

夜晚了,圍堵着森嚴重兵的療養院,卻又是那麼靜悄悄的。張瀾獨坐案頭,在把筆述懷。

206病房裏,羅隆基雙手交叉在胸前,饒有興味地欣賞着,不覺吟哦出聲:〖KH*2〗〖ZK(2〗〖HT5F〗〓〓頃刻風雷起震驚,雨過天晴月更明。

獨坐階前萬籟寂,淡然惟覺此心平。〖HT〗〖ZK)〗〖KH*2〗羅隆基心動之下,擊掌稱讚:“已經是‘風雷起震驚’了,你還是‘惟覺此心平’。佩服!佩服!”張瀾一笑:“我心平,那是自然的。你努生老弟此心不平么?”

“老實說,不平,不平!”

“那也是自然的。”

“怎麼講?”

“我今年七十又六,人生一場,也夠本了;你不過才五十三,大虧血本,豈能‘此心平’呢?”羅隆基禁不住呵呵大笑。

房門一下被刺刀撥開,探出一個特務的身子:“都死到臨頭了,還樂?!”羅隆基回敬着:“怎麼,還要剝奪我們笑的自由?”特務匪夷所思了:“笑?我看你兩個哭都已經來不及啦!”槍一挎,回身出門。

張瀾不屑地一乜那回身的背影,鼻子一

“哼”,目光又回落到述懷詩上。羅隆基習慣地諦聽着:“怎麼不打炮了?”張瀾尋味着什麼:“真靜。”羅隆基感悟着什麼:“難道是高爾基說的——暴風雨前的寧靜?”只有一泓清明的月華,有情地灑落案間述懷詩上,流向床頭。

宛如不想打破這寧靜,張瀾說話也變得輕輕的:“淡泊以明志。”羅隆基也緩緩唱和:“寧靜以致遠。”窗外的夜天——一彎淡泊的新月。

一片寧靜的天空。同一片天空中的新月,斜照到四川南充南溪口。如水的銀輝,洗禮着慕良與張兩座墳塋。

兩縷繚繞的香煙,似與銀輝相吞吐,流連不去。劉慧征攜着二女繼延在祭奠着。

萬籟俱寂,靜得駭人。繼延反倒不習慣了:“怎麼這麼死靜?狗特務哪裏去了?”劉慧征也有同感:“是……怪。怕要出事!”繼延心下頓時抽緊。

劉慧征拜祭着,口中念念有詞:“慕良、兒,你們在地有靈的話,一定要保佑你爸爸平安哇!”劉慧征眼前漸漸浮映出慕良與小張的身影——慕良說:“嗯,我們記着吶!”張說:“我們保佑爸爸,也保佑媽媽。”劉慧征彷彿直面着兩位愛子道:“你爸爸要緊,多保佑着點!”繼延的眼裏浮映出淚光輕喚着:“爸爸!……”上海病房床榻上的張瀾驀地睜開眼皮,彷彿感應到什麼,目光不由自主地瞄住床頭的竹篾飛機、輪船。

本不該就去的小兒子竟先去了!慧征她們母女不曉得又會怎麼樣?雖說人前人後的,張瀾絕少提及家人、家事,但心裏,還是常常惦掛着的,有時候真還很想念。

少許。隨着熟識的兩響敲門,鄭定竹醫生推門而進:“張老先生!”醫生少有的激動,不由不叫張瀾從床上欠起身子,羅隆基也同時側過身來。

四目提神關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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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悔的狂瀾――張瀾傳(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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