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魚番外(2)
程燕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卻仍在極力地勸說著自己。
她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對,一定是我想多了,畢竟夭夭也在文學社待過,兩人認識很正常啊。
可是當她看到陶夭夭挽住謝景辰的手臂時,只覺一顆心都跌到了冰窟窿里,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
陶夭夭走到謝景辰的身邊,直接挽住了他的手臂,不知唇邊甜美的笑刺痛了誰的心。
她看着一臉震驚且痛苦不堪的程燕婉,嬌聲說道:“燕婉,對不起,忘了告訴你,我和景辰在一起了呢。”
程燕婉好似風雪中的冰雕,漆黑的睫毛上掛着雪花,眼角有水光閃爍,不知是雪化出的水,還是心裏流出的苦澀的淚。
她顫抖着手指着陶夭夭,聲音斷斷續續,好似沒有了電的老式留聲機,“夭夭,為什麼?你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一直喜歡他!為什麼?為什麼!”
陶夭夭轉過頭,不願看她的眼睛,聲音低回,說出的話卻好似冰刀一般,直直刺進她的心裏,“燕婉,你不要天真了,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根本不存在讓與不讓,只有愛與不愛。
景辰愛的是我,他不愛你,也不愛江小魚,從始至終只把你們當成是需要照顧的妹妹的朋友而已。是你自己把自己困住,遲遲不願走出來。”
淡淡的淚水滑過眼眶,順着面頰流進嘴裏,微微一品,鹹的像是苦澀的刀刃。程燕婉倔強地伸出手擦了擦眼角,最後看了一眼謝景辰,轉頭跑了。
三年後。
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程燕婉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陶夭夭,但是收到她的消息時,還是忍不住來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來這裏,是想透過她知道關於那個人的事情嗎?
初戀總是刻骨銘心的,也許算不上初戀,最多只是個暗戀,但人生第一次的暗戀,同樣是不容易忘記的。
她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時代廣場,有個身穿紅色洋裙的小姑娘在喂鴿子,身邊站着一位高大俊朗的男人。
男人的眼中滿含寵溺,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姑娘,好像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程燕婉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又低頭翻了翻手機,正是陶夭夭的微博,她一直熱衷於發一些在國外的旅遊照,而她的旁邊總是有一個男人。
男人總是側着臉看她,幾乎沒有一張是正面照,但是程燕婉知道,是謝景辰,只要看一眼就知道。
她正翻着翻着,又突然將手機蓋在桌子上,雙眼盯着,心裏一陣嘲諷,難不成我是受虐體質?
明知道心還是會痛,為什麼還是忍不住去看呢?為什麼非要來赴約呢?
程燕婉忽而拿起手機,正準備站起身,卻見一人推門而入。
陶夭夭穿着一身帥氣的灰色西裝外套,內搭白色襯衣,見到她時,眼睛一亮,直接邁着大長腿走了過來。
程燕婉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嘴唇輕顫,“夭夭?你怎麼會變得那麼,纖瘦?”
她本想說瘦骨如柴,但還是絞盡腦汁換了個詞。她其實還想說,明明你微博上的照片不是這樣的,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自從那件事之後,她們已經不再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了,也不再分享彼此的秘密。
陶夭夭直接跳上了高腳凳,對着她彎唇一笑,“謝謝你,燕婉,還願意來見我。對了,不要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着我,最近這幾年實在是看太多了。”
程燕婉眉頭皺起,嘴裏不自覺地重複着,“最近這幾年?”
陶夭夭喝了口熱果汁,嘴角依然帶笑,“是啊,最近這幾年,幾乎都是在醫院裏。對了,忘記告訴你,我生病了。
似乎對於你,我總是忘東忘西,確實不是個稱職的朋友啊。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年,所以想着臨走之前,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一直憋在心裏怪難受的。”
明明是那麼悲傷的事,她卻那般平淡地說了出來,好像只是在說今天的天兒很好一樣。
程燕婉聽到“還能活幾年”幾個字,只覺五雷轟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眼中隱隱帶淚,“夭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一直瞞着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陶夭夭卻好似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表情仍是淡淡的,嘴角依然帶着淺笑,“是啊,最好的朋友,但那都是曾經。我以為發生過那件事情后,我早已不是你的朋友了。
燕婉,你真的是個溫柔的人,有一顆包容的心,你值得擁有最甜蜜的愛,能夠白頭偕老的伴侶。
你不是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嗎?現在好像擁有了,真的祝福你。”
陶夭夭一邊說著,眼睛卻透過玻璃看着廣場上穿紅衣的小女孩,過了片刻又說道:“當年我騙了你,準確點說,應該是我和謝景辰兩個人一起騙了你。
我並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的病友,真是好巧啊,當時你最愛的兩個人居然住在同一家病院。
他比我慘一些,病得更重,說是臨死前想要做一件事。
他那樣懇求我,讓我配合他演完那場戲,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答應他。”
程燕婉聽着她娓娓道來的話,眼眶一熱,鼻尖泛酸,眼淚順着眼角落下來,此後好似打開的堤壩,再也收不住,哭得像個淚人。
她有些聲嘶力竭,聲音漸漸變高,“夭夭,你是不是又在騙我?你最喜歡騙我的,我怎麼會忘記呢?我一直在看你的微博,你明明和他在一起,他明明過得很好,明明……”
陶夭夭伸出清瘦的手,輕輕地將她抱在懷中,將她臉上橫流的淚輕輕擦拭掉,“是啊,我最喜歡騙人,當初謝景辰來找我的時候,我猶豫了。
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但是想着,也許你被我騙過那麼多次,應該不會相信的吧。
但是你這小傻瓜,卻依然相信我。那些照片是他病重之前,我們一起拍的。當時我以為我也快要死了,就陪他一起去了趟國外,足足拍了上百張照片。
他說,等他死後,每個月發幾張就行了,讓你知道他過得很好,就會慢慢地忘記他。
他還說,他不值得你等待。那次去了國外之後,他好像就沒有回來,反正此後我在醫院裏再也沒有見過他。
有次跑去問他的主治醫生,醫生說他的全部病例已經轉到了國外一家醫院。反正,至今為止,沒有見到任何消息,所以,我想,也許他已經……”
後面這幾個字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程燕婉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泣不成聲地死死抓住陶夭夭的衣服,彷彿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夭夭,你不會死的,我知道你又在騙我。
你怎麼會死呢?你那麼堅強,那麼勇敢,怎麼可能會死呢?景辰也不會死的!我相信他一定生活在某個地方,幸福的,快樂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出這幾句話的,卻感覺到這幾句話已經耗光了她的全部心力,整個人如今都是空的,靈魂已經不在了,只剩下軀殼。
陶夭夭越發緊地摟着她,為她輕輕地順着後背,許久嘆息一聲,“我也希望我是騙你的,從沒有哪一次,這麼渴望地期盼着。”
說罷,她看向窗外,那個廣場上的紅衣小女孩被男人抱在懷中,她與男人的視線相撞,卻又瞬間錯開。
程燕婉早已哭成淚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正當她嗚嗚咽咽地抱着陶夭夭,陷入巨大的悲傷時,耳邊忽而響起甜糯的奶音,“媽媽,你怎麼哭了?是哪裏痛嗎?讓落落給你吹吹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