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傀儡
隨着接二連三荒誕之境的持續展開，少年理智恢復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像一頭野獸，在荒誕的世界裏橫衝直撞。
葉月生。
不，這可憐的人如同傀儡般，被冒出的各種念頭操控着行動。
殺人，打砸，暴行......不存在道德，不在乎倫理，完全被慾望支配着一切。然後在終末的時候，一句‘你，怕黑嗎？’又理智地回想起那未知莫名的恐懼。
一次又一次......
背包里紅色碎片逐漸增多，不存在現實的某個恍惚之地里。一個個看不清面孔的身影，正發出興奮的呼喊。
“還有五次，兄弟們。還有五次就要掙脫束縛了!!”
瀰漫的黑色霧氣里，一道道眼瞳狀的紅光亮起。它們或嗜血，或膽怯，或扭曲，或癲狂.....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它們目光里的渴望和興奮。
※※※※※※※※※
“無依無靠的懵懂少年突然發狂，屠夫般迅速殺死班上連老師在內的三十六人。然後如最冷靜老練的慣犯，迅速躲避我們的追捕。”
疾馳的警車上，小王整理完數據，目光充滿不解看向身旁：“一個普通的孤兒院出來的學生，驟然行兇還如此熟練。王哥你不覺得詭異嗎?”
詭異？
王哥搖下車窗，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慢慢道：“有血有肉的人就是這樣不確定，像沒調好設置的殘次品。但我們要相信科學，相信我們手中的槍。”
望着窗外充滿未來風格的摩天大樓，和天上飛舞的各種懸浮車輛。奔馳在位於半空中蜿蜒透明的車道，警車裏王哥頓了會兒，繼續說道：
“如此穩固的世界，亂神怪力的傳說.....你覺得有可能存在嗎？”
小王聽后那些不切實際的遐想消散了很多，但依舊覺得這案件有些不可思議。沒等他細想，王哥扭頭目光炯炯看來，不可置疑問道：“我們是警察，要相信科學不是嗎？”
科學？
望着窗外日新月異的金屬都市，小王自嘲地笑了笑：“沒錯，科學會解釋一切的。”
另一頭，不知道多少次后，葉月生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模糊視野里的可見物，一個接一個被黑暗吞噬。那涌動無邊的黑暗向他漫來的同時，熟悉的問候再次轉入耳朵。
——“你，怕黑嗎？”
不同以往，這次恢復理智的少年聞言沒有恐懼，臉色淡漠並抓了抓頭髮。嘴角揚起一抹譏諷，葉月生留戀看了眼四周，突然問道：
“我要死了嗎？”
他覺得剛經歷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和自我的癲狂行為，都是一種最後的瘋狂。如窮途末路之人的宣洩，是最後的無意義掙扎。
反正都要死了比起大恐怖，那點點恐懼又何足畏也，不是嗎？
可周遭黑暗卻沒有因他的詢問停止，無法阻擋地繼續碾來。
不理我嗎？亦或這是死亡？
見狀，少年默默想着，心裏充滿不甘。畢竟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他這個普通人。所以不甘心就這樣消逝，冥冥中的感覺趨勢着他放下了背包。
帶着期待等複雜的心情，他將裏面的所有紅色碎片倒出。沒一會兒三十六個紅色碎片，被他潛力爆發拼成了一個完整的圓盤。
耳畔那個問詢的聲音，在他拼完后越發洪亮。但被敏感的葉月生捕捉到一絲慌亂，這讓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猜想。
這個圓就是關鍵，我活下去的關鍵！
“你，怕黑嗎？”震耳欲聾的問候，此刻從蔓延的黑暗裏爆發。
露出燦爛的微笑，葉月生順着感覺將紅色圓盤舉過頭頂，沖它大喊道：“我，不怕!”
很好！
恍惚莫名之地，被黑霧遮蔽的彷徨人影們，驟然發出一浪浪的呼喊。那是興奮的心聲，那是新生的愉悅！！
在少年一臉愕然中，這句話喊完之後緩慢蠕動的黑暗，像一道光將他吞噬。一陣撕裂的痛苦后，葉月生墮入了永恆的黑暗。
他手中由紅色碎片組成的圓盤，散發著妖異血腥的紅光，逐漸沉入他留下的軀殼。
隱約有群魔的吶喊，從中泄露而出。
——爽到！！
現實世界。
A市郊外的一處廢棄樓盤前，一輛警車停在了門口。
小王等全副武裝的警員從中魚貫而出，剛關上車門就急匆匆往裏奔走。
廢墟里，一串串數據流過瞳孔，王哥一馬當先在最前方帶路，“目標在九點鐘方向，第一棟三十二層爛尾樓內，具體位置正在縮小鎖定。”
隨之眾人陷入沉寂，一言不發向那棟樓前往。
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維護正義的機構。哪怕平時嬉嬉笑笑，但關鍵的時候就是最無情鐵血的暴力機械。
無關男女，不分老幼，是惡必懲！
十多分鐘后，鞋底噴涌着一層流光，在樓道無聲飛行。少頃他們停下沒多久，轟隆一聲。
位於九層的警員們將頂板撞破，在爆破聲還未消散的時候，紛紛沖了上去。
“舉起手來，別動！！”
手指末端一截掉落，化作黑洞洞的槍口。粉塵瀰漫，隱約可見一道蜷縮在牆角的人影，被他們團團包圍。
目標沒有回應，警員們一點點壓上。
一步，兩步，“停！”
王哥喝停眾人，手指變回原狀大步向人影走去。果不其然，粉塵消散映入眼帘，牆角那名身穿高中生校服的人影，倒在血泊中已然失去任何氣息。
114特大案件，追捕的罪魁禍首，在他們追查中竟早就死去。像是一場虎頭蛇尾的鬧劇，但罪犯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他死了。”
蓋棺定論，眼睛眨巴兩下，拍照上傳警局數據端。王哥確定說著，轉身往外離去。
其他人一聽也拍張照跟着離開，小王看他們突然離開，不由詫異問道：“他的屍體不管嗎？”
扭頭王哥漠然道：“他是個孤兒，現在死了。就丟在這裏吧。反正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麼人來，我們還節約一筆安置費不是嗎？”
那......小王還想說什麼，被王哥不耐煩揮手打斷：“領導只看重結果，這件案件就這麼過去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墨跡，懂？”
嘴裏憋出個‘懂’字。
小王這位意識轉駁機械不久的新人，愣神片刻撓了撓頭，無言跟上。
往返的警車上，他掏出錢包，望着裏面夾着的一張照片發獃。
上面是個一臉燦爛微笑的穿警服男子，透過照片都可以感受到他年輕的朝氣。但這張照片是黑白的，那名男子早已在一次案件中......英勇犧牲。
他，小王。
雖說又通過高度發達的科技，重生在一具冰冷的機械上。可望向車內的同事長輩，小王不由覺得一陣寒意：
以後我也會成為這樣冰冷的機械嗎？話說我們還算是人嗎？
小王彷徨看着車窗外的金屬都市，沒有答案。
倒是突然有點羨慕那個死去的罪犯，葉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