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嬸兒之死
“打起來了?”本來就因為環境問題睡得不瓷實的張龍飛直接跳了起來,抓着槍就到了門口。
“真打起來了?哎,你說好端端打個球啊,他在放放炮,扔扔手榴彈,再跟咱房子炸塌了!”老爹滿肚子的火氣,嘟嘟囔囔的就要過來看看。
“乾爹你在裏面待着,外面危險!”張龍飛看老爹嘴上叨咕叨的,但是還是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着身子就想過來看看,老爹這一動引得二嬸兒跟苗苗都想過來瞅瞅。
“能有啥危險,咱離他們四五里地咧,要是爬山也得爬一個多鐘頭。”老爹倒是心寬的很。
張龍飛沒辦法,往外挪了挪讓老爹蹲下,扶着老爹的肩膀說道:“那也不能大意,這軍閥部隊的槍法是出了名的臭,我上學的時候書上說,張勳的辮子軍當年要復辟,領着五六千辮子軍進了北京城,段祺瑞派兵圍剿,雙方就在北京城打起來來了。”
“噫,那還不跟北京城打爛了?多少寶貝啊!”二嬸兒聽得有趣,倚着土牆坐在了老爹的身後。
張龍飛笑了笑說道:“打爛北京城?就憑他們?雙方交戰一天,各式步槍機槍輪番開火,一天就打完了幾十萬發子彈,最後你猜怎麼著?”
“血流成河,還能咋着?”老爹撇了撇嘴。
“嘿嘿,那乾爹你可猜錯了!”張龍飛笑着道:“兩方的士兵除了扭了腳閃着腰的,就是臨陣脫逃被自己人打死的,死在對手手裏的還真沒有。”
“咋會這樣啊?”苗苗用手撐着腦袋趴在了張龍飛的頭盔上一臉的好奇。
張龍飛雙手持槍做了一個朝天上開槍的姿勢說:“軍閥的軍隊沒受過訓練,只會開槍不會瞄準,放槍的時候都是扭着頭閉着眼朝天上放的,能打到人就有鬼了!”
“哈哈哈!”老爹三個聽完是放聲大笑:“照你這麼說,這些兵蛋子還不如我呢,剛入冬那會,我還上山用槍打了一隻兔子呢,我看啊,這些軍閥手下的兵還不如兔子呢!”
“瞧你說的,兔子急了還能咬人呢,這些活土匪不會咬人,禍害老百姓倒是一把手!”二嬸兒笑的眼角的魚尾紋都擠成一團了,笑着笑着扶着腰站了起來:“老啦,不中用了,這蹲了一會兒腰酸腿疼的!”
“哎,二嬸你別站起來啊!”張龍飛心中一驚,趕緊去拽二嬸的衣裳,手剛伸出去,一朵血花就在眼前綻放,隨即二嬸一聲不吭的就倒在了地上。
“二嬸!”
“二嫂!”
“娘!”
三人被這突然的打擊嚇得臉色慘白,張龍飛拉槍栓把子彈上膛一邊觀察外面的情況,一邊對老爹說道:“趕緊把二嬸兒抬到靠裏面的地方。”
“誒誒誒!你說這···這··咋弄啊!”老爹沒遇上這種情況,一時間是手忙腳亂,而苗苗已經被嚇傻了。
“我來!”張龍飛一看老爹手足無措的,也顧不得外面的情況了,把槍甩到背上就來幫忙,剛一扭頭兩發子彈就打在了牆上,盪起的土沫子撒了一臉。
“小飛沒事兒吧!”老爹顫抖着問。
“我沒事兒,都打牆上了,二嬸兒情況怎麼樣!”張龍飛低着頭半趴在地上,開始查看起二嬸兒的傷勢。
這一看,張龍飛心都涼了,下面的國軍用的應該是國產漢陽造步槍,這是德國1888式委員會步槍的國產仿造型號,採用跟M24相同的7.92毫末口徑步槍彈,有效射程600米,標尺射程1800米,雖說有着裝退彈困難、抽殼可靠性不佳等問題,但是從1895年到1938年中國就生產了將近110萬枝,雖說型號老舊,但是大口徑步槍彈還是保證了這款老槍的戰場生存能力。
這會兒下面的槍聲響成一片了,張龍飛並不確定命中二嬸兒的子彈是打哪來的,但是應該距離不是太遠,子彈的殺傷力非常強,從二嬸兒的左肺鑽入,在心臟的下方留下了一個彈孔,粉紅色的鮮血冒着血泡蜂擁而出,老爹無措的捂着傷口,可是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我看看,我看看!”張龍飛把自己的手用力的摁着二嬸的傷口,右手顫顫巍巍的從二嬸的後背伸了過去:“千萬別打穿,千萬別打穿!”
張龍飛嘴裏默默的念着,而老爹雖然不知道張龍飛幹什麼,但是也知道是在查看二嫂的傷勢,一雙淚眼渾濁的眼鏡緊張的注視的張龍飛的手。
終於,張龍飛摸到了二嬸兒後背上傷口的位置,然後整個人都停滯了。
子彈從二嬸兒的前胸穿過,她的軀體並沒有留下彈頭,而是直接從後背穿了過去,加上射擊距離的因素,子彈的停滯作用明顯,前胸是一個一孔,而後背上則多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
前胸終於不流血了,因為所有的血都已經從後背湧出滲入了黃土地。
“有····有救嗎?”老爹從張龍飛的神色上看到了一絲的不詳。
張龍飛用手搭在二嬸的脖子上,頸動脈已經完全不跳動了,眼眶裏含着淚水搖了搖頭。
“不可能!你懂球!”老爹大吼,一把將張龍飛推開,把二嬸兒翻起來查看後背,當看到後背的傷口的時候,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裏。
張龍飛抹了抹眼睛,摘下了步槍說道:“這個仇咱得報,您老要保重啊,苗苗已經沒爹了,現在娘也沒了,現在不是咱爺倆兒抱頭痛哭的時候啊!”
老爹抬頭,看到了面色慘白,看着娘親的屍體呆立不語的苗苗:“對對,還有苗苗,咱要報仇!”
老爹把苗苗拉入懷中,用手捂着苗苗的眼鏡,一隻手已經拿起了自己的梭鏢。
而這時,張龍飛也聽到遠處傳來的吶喊聲,子彈劃破空氣從窯洞前飛過的聲音也越發的密集了。
“我在這兒斷後,老爹你帶着苗苗往山上跑,越遠越好,如果我這裏沒問題咱們就在黃石山匯合,山裡風雪大,千萬要小心!”張龍飛端着槍跑到窯洞門口,探着頭往外看看,隱隱約約的能看到百十人正艱難的往窯洞方向跑來,而他們身後則是密密麻麻超過一個營兵力的反動軍閥部隊。
“咱們一塊兒走,你又不會打仗!”老爹懷裏死死地捂着苗苗不讓她冒頭,這邊又要來拉張龍飛。
“咱們一塊兒走的話後面的追上來咱們誰都走不了,我有槍有子彈,我幫着前面的紅軍給你們爭取時間,你放心,紅軍是不會讓我送死的!你快走啊!我一定會到黃石山找你們的!”張龍飛用力推開老爹,衝著追兵的方向開了一槍,五六百米的距離自然是毫無斬獲,不過能吸引地方的注意力張龍飛的目的地也就達到了。
然後張龍飛猛地從窯洞裏竄了出去,一邊放槍一邊往紅軍撤退方向靠近,找到一個石頭當做掩體之後,確信追兵的注意力已經從窯洞轉移,這才衝著老爹的方向揮了揮手,直到老爹的身影從窯洞門口一晃而過往上山跑去以後,這才問問的架槍,三點一線將一個沖在最前面的國軍班長套進了準星。
“我先給二嬸兒收點利息!”
“啪!”一聲清脆的槍響之後,鬍子拉碴滿臉興奮的追兵班長一臉難以置信的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追兵的腳步為之一滯,緊跟在班長身後的士兵隨即彎腰抓住班長的脖領子就往身後跑,而其他人馬上就地卧倒,對着張龍飛的方向展開射擊。
“退殼、上膛”張龍飛感謝個把月前伏牛山兔子山雞的付出,張龍飛的上彈動作一氣呵成,聽着子彈打在身前石頭上噼里啪啦的響聲,彎着腰從石頭的左下角探出槍口,對着人群里就開了一槍,看到一個士兵的腿上炸開了血花,馬上收縮了回來。
這個時候的國軍地方軍閥部隊還沒有班排組散兵戰線的意識,衝鋒的時候人擠人人挨人,生怕隊友不在身邊自己就沒了擋箭牌,追擊的時候就更別說了,完全就是亂鬨哄的一團,這倒是便宜了張龍飛這個初上戰場的菜鳥。
紅軍的武器彈藥是一個大問題,國軍剛開始追擊的時候前方撤退的紅軍連隊還有人往後放槍,不過當最後一個打阻擊的班也全部犧牲之後,剩餘的紅軍就只剩下梭鏢還有大刀了,所以國軍倒是追的肆無忌憚。
剛才張龍飛為了掩護老爹撤離開的幾槍有鑒於距離太遠根本沒什麼戰國,追擊的國軍嚇了一跳之後隨即更加的興奮,以為這是紅軍的最後的狙擊力量了,在身後營長的銀元攻勢下一一個個腳下生風,兩眼通紅。
這下猛不丁的兩人中彈,鬧鬧哄哄兩三百人的隊伍有一多半都趴在了地上,手忙腳亂的拉動槍栓朝張龍飛這邊射擊。
“前面是什麼人?我們是紅二十五軍二二四團的!”趁着這個功夫,前方的紅軍隊伍也加快了腳步,不過走到張龍飛前面三十多米的地方還是保持警惕找到掩體各自隱藏,值得張龍飛欣慰的是,這些紅軍戰士找的掩體大部分都是對着國軍的方向,對張龍飛這邊幾乎是不防備的。
但是靠近了之後,張龍飛看着這些以前只存在於書本上的革命先輩,眼眶子一熱差點淚珠子掉下來。
現在已經快進入十二月了,這會兒天上還下着雨夾雪,氣溫已經在零度以下,而這些戰士們大部分還穿着單衣,腳下是破破爛爛的草鞋,一個個面有菜色,唯有兩隻眼睛依舊是炯炯有神,充滿了對勝利的渴望。
這些人年紀最大的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小一點十五六歲的也有,寒風凌冽中分外的讓人感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