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三 十 章(2)
"
這自然。"
陳天仇在手裏掂了掂那粒沒打響的槍子兒,說:"
這是天意。劉大帥,咱們兩清了,從今往後,你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再也不會來擾你好夢了。"
說著雙手抱拳,說了聲"
得罪"
,走了出去。劉銘傳站起來,看了看石超,突然問:"
那粒子彈,是你掉了包,對不對?"
石超狡黠地笑着否認:"
沒有啊!
眾目睽睽之下,我哪有那麼快!
還是大帥吉人天相,有天上的星宿保佑你呀。"
劉銘傳不相信地望着他,說:"
你去看看陳天仇,我想她不會在我這呆下去了。但我誠懇地挽留她,既然舊怨已解,就沒有介蒂了。"
陳展如說:"
你真是不可救藥啊!
你還要留她?知道她哪天翻臉又要殺你!
這絕對不行,石超,你不用去。"
石超問:"
我不知道是聽老闆的對呢,還是聽老闆娘的對。"
劉銘傳說:"
除了這件事,你都可以聽她的。"
馬來詩媛曉行夜宿,乘海船、走旱路,歷盡千辛萬苦,真的到了天子腳下,她不能不驚嘆,北京竟如此壯麗輝煌!經過一番探聽,這天她出現在東直門外南橫街頭條衚衕里,她躲在別人屋檐下,看着東直門大街。這時鑼聲漸近,已經看清大轎了。馬來詩媛看見轎簾半掩,半隱半現地露出翁同和慈善的臉龐來。她鼓足勇氣,猛地從小衚衕里衝出去,差點把前面的轎伕撞個跟頭,轎子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馬來詩媛這時已撲倒在大轎前跪下,轎子想繞也繞不開,只好停下。立刻上來幾個跟班的,掄起鞭子就抽,抽得馬來詩媛滿地打滾,後來她受不了啦,開始反抗,揮了幾拳,打倒了兩個,又把一個衙役的刀抓到了手中。正當更多的護兵把槍對準馬來詩媛時,從轎子裏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
不要傷害她,一個小姑娘嘛,我來問問她。"
馬來詩媛馬上說:"
大人,我是從台灣來的,我有天大的冤情要來向大人說。"
翁同和完全挑起轎簾,打量一眼她的裝束:"
你是山裏的番民?"
"
是呀"
馬來詩媛說,"
我叫馬來詩媛,我從劉銘傳、劉大帥府上來。"
翁同和疑惑地沉吟片刻,對跟班吩咐,"
把她帶回府中。"
嘩一下放下轎簾。兩個兵一人扯住她一隻胳膊,扯到跟班後頭,擁着她走。馬來詩媛抗聲道:"
我是翁大人的客人,你們怎麼像押犯人一樣對我"
一個兵嚇唬地說:"
客人?不殺你頭,你已經是很便宜的了。"
就這樣,她被帶回東直門外南橫街翁同和府邸,管它是不是押解,她總算見到翁同和了。翁同和用過晚餐,漱過口,忽然記起來了,就問:"
那個番人小姑娘呢?"
家人答,鎖在馬廄里呢!
翁同和說:"
怎麼可以這樣!
她總不會是歹人吧?快請她來,算了,我去。"
說著往外走去。馬來詩媛被綁在馬廄的柱子上。翁同和一出現,她立刻吐了一口,大聲說:"
人都說你姓翁的是個好官,原來你也這麼壞,你這樣的人,能教出好皇帝來嗎?"
"
大膽,該死"
家丁們大驚,發一聲喊,上來就打。"
住手。"
翁同和說,"
她說的不對嗎?人家是攔輿喊冤的人,這自古有之,又不是犯人,把人家綁在馬廄里不給飯吃,這若真是我主使,我是沒有當帝師的資格呀。"
馬來詩媛說:"
你手下的人一個個像強盜,你管教不嚴,比劉大帥差遠了。"
翁同和捻須而笑,山裡人直來直去,也挺有意思,這樣的民風,至少北京沒有。馬來詩媛說:"
這句話還是句人話。"
話未落地,又引來一片呵斥聲,又有人上來要打她。翁同和說:"
山野之民沒受過教化,不為罪,別難為她了,給她鬆綁,先送她去吃飯。"
想想,又改了主意:"
把飯端到我書房去吧。"
眾人面面相覷,大概不懂翁大人為什麼如此寬大她。翁同和的書房猶如書庫,圖書充梁接棟。此時翁同和坐在太師椅里看書,馬來詩媛在小几上快速吃着飯,咽下一口,她說:"
大人你和劉銘傳是好朋友吧?"
"
要稱劉大人、劉中丞。"
翁同和說,現在吃飯,不要說話,食不言,寢不語,文明人都應當有規矩。馬來詩媛並不買帳,吃飯不說話就是文明了?翁同和專心看書,不理她。她幾口把剩飯剩菜全吞下去了,說:"
可以說了吧?"
"
說吧,劉中丞派你有什麼事來找我?"
翁同和說,"
有他手書嗎?"
"
沒有啊。"
馬來詩媛說。"
那怎麼能證明你不是謊言?"
翁同和說。馬來詩媛說她從小就沒說過謊。"
好吧,算你沒說謊。"
翁同和問,"
你說劉大帥長的什麼樣?"
馬來詩媛說臉上有淺白麻子,不注意看不大出來,人長得牛高馬大,說話嗡嗡響,像敲鐘差不多,愛寫詩,寫對聯。翁同和笑了:"
那,書歸正傳,他派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呀?"
馬來詩媛說,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朝廷有個規矩,不準番漢通婚,違令者斬。這是不是太霸道了?"
有這個律令嗎?"
翁同和說連他都不知道。劉中丞可以上摺子請示朝廷撤銷禁令啊,用得着她來跑嗎?"
沒我的事,我才不來呢。"
馬來詩媛說,劉大人上奏摺了,聽說駁回來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