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五 章(1)
仇人幫仇人,是為了親近仇人,親近是為了謀殺,世間少有的曲線復仇。
當年導演
“辛酉易樞”得以垂簾聽政,今朝罷黜全班軍機是為對法宣戰,決心禦侮與骨子裏的媚外是否也是一種曲線保全?
西太后正在養心殿賞鑒字畫,這是黃公望的那幅《富春山居圖》,天地頭及所有的空白處都題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乾隆皇帝一個人的手跡。
西太后對坐在小杌子上的左宗棠說:“你來看,乾隆爺真愛題字,這幅畫題滿了,都看不出畫的是什麼了。”左宗棠站起身,走過來,離老遠看上幾眼,說,聽說乾隆爺很喜歡黃公望這幅畫,連八次下江南巡幸都帶上,隨時御覽。
“你倒全知道。”西太后從李蓮英手上接過老花鏡看了一會兒,說:“你來看,這押縫處題的是什麼字?我看不大清。”左宗棠伸頭看了看,他認了出來,這是乾隆爺題的一行字,也可能是最後的題款了:以後展玩,亦不復題識矣。
西太后笑了起來,昨天她展觀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原帖子也只有二十幾個字罷了,可乾隆爺的題字卻有二百多字。
頓了一下,西太后十分感慨地說,康乾盛世,真是了不起,除非康熙爺、乾隆爺那樣雄才大略的主子才鎮得住。
可他們也得有賢才良將輔佐呀,不是說紅花也得綠葉扶嗎?左宗棠漸漸聽出個眉目來了,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忙表態,太后但有旨意,儘管驅遣,臣萬死不辭。
西太后說他畢竟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她於心不忍啊。想當年左宗棠擊長毛破杭州,後來抬着棺材出玉門關,平定了新疆邊亂,保了新疆,西太后不能不慨嘆,如今再找他這樣的人不多了。
“太後言重了。”左宗棠說,“臣何德何能,值得太后如此謬獎。臣琢磨,太后召臣來,當不是一起欣賞乾隆爺賞玩過的名畫吧?”西太后笑了:“當然不是。你知道,當前頭疼的是法國人,得寸進尺,和戰難定,我聽了都有道理,一直委決不下。你說說,到底該怎麼著?”左宗棠向來是強硬派,依他之見,我們不能再軟弱下去了,辦了這麼多年的洋務,建了這麼多年水師,說人家船堅炮利,咱們從英國買的鐵甲艦不也都開回來了嗎?
他主張打,堅決地打,不在於打贏一仗、兩仗,會打出個信心來,能把國人的志氣打出來,一味退讓,他以為不可取。
這說到西太后心裏去了,她故意搬出李鴻章的陳腔濫調給左宗棠聽,她說,我們國力比不過法國人,也許等國富民強可與洋人抗衡時再與他們較量更為明智。
左宗棠不由得冷笑,說這必是恭親王和李鴻章的高論。他辦水師以自重,借洋務以榮身,這是貽害國家。
沒聽說朝野都在罵軍機處是賣國軍機嗎?這種當國誤國者不罷黜,國家難興。
西太後用心地聽了,沉思片刻說:“人家不會說你挾嫌報復嗎?從剿長毛時起,湘淮就積怨很深,你沒有私心嗎?”左宗棠慷慨陳辭,他說這些話與湘淮舊怨無關,惟天可表。
他敢斷言,依奕?、李鴻章他們的主張,北洋水師在他手上也不會有作為,花拳秀腿的擺設而已。
西太后嘆口氣,肯定左宗棠說的也對。不打一場,人心難以振作。現在朝野上下,清流們勢力很大,都是主張大打的,好幾個御史上摺子,要太后嚴辦軍機上的大臣,還有參李鴻章誤國的摺子也不少。
他向左宗棠徵詢,撤不撤他的差?這決心下不下?沒想到左宗棠立刻表了個意想不到的態:李少荃斷不可撤。
“你這人,”慈禧說,“你方才列舉了他主和的那麼多不是,現在又想保他,是怎麼回事呀?”左宗棠盡量表示他是出以公心,李少荃儘管有諸多令人切齒之誤,他卻又無可替代,他在朝野上下,自曾文正過世之後,唯有他威望素著,他的門生故吏滿天下,沒人比他更有號召力。
左宗棠認為,能勸他舉起抗法大旗,這是最為穩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