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有顆清澈的心(2)
最有趣的是花園后牆,只要你稍作留意,便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那些情緒的蛛絲馬跡,預示怪怪婆今年是不可能如期離開這裏去海島了。網絡時代,我們已經不用紙和筆(就連玫瑰花也是電子版的,那種花兒永遠不敗,而且配着好聽的音樂,花瓣兒次遞展開,讓你洞悉激情展開的過程),朋友們來到我的後花園作客,通常用鍵盤在院牆上寫幾個字或幾句詩。主人留言,也就是我的話,最早是這樣寫的是“把酒臨風,來的都是客”。可是,在夏末的某個夜晚,我發現怪怪婆刪改了我那好客的歡迎辭,變成了:“生活中處處是節外生枝的事情,妙不可言。”這個細節很重要。你要知道,夏末是怪怪婆的倦怠期。我們說過,她沒有任何創意和激情,像只打瞌睡愛做熱帶魚夢的貓頭鷹。現在,她卻寫出了這樣一句飽含生活熱情的句子。後來,我把怪怪婆寫的後半句話擦去,重新續了另半句,於是這句話成了:“生活中處處是節外生枝的事情,讓人怒不可遏。”你知道,我是很少怒不可遏的。因為第一,發怒於事無補;第二,對身體不好;第三,怪怪婆教導我,發怒只會暴露自己的軟弱。所以怒氣這個黑臉老頭子,躲得我遠遠的。他又老又丑,還沉溺於酒精,誰要理它。但是,在冬天的腳步臨近的時候,我卻將怒氣留在了牆上,這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C我們還是要從春天說起。今年春天,我在上海度過。順便說一句,上海的春天也不怎麼樣,空氣壞得很,讓我的咳嗽愈發地厲害。沒有我陪伴的怪怪婆很寂寞,但她堅決地拒絕來上海陪我。她說:“我不喜歡上海的街道又小又窄,車又多;那裏的天氣又潮又熱,太不舒服。”怪怪婆是個貪圖享受的傢伙,如果她能六根清凈,無欲無求,早就成仙了,而不是現在這個懶散的巫婆。這我倒是能理解。北京的春天下了幾場泥雨。這黃兮兮的泥雨,落在我家怪婆玄色的夜行翅膀,像極了豹子身上的花紋,這讓有潔癖的怪怪婆很是氣憤。寂寞孤獨又悲憤無比的怪怪婆在那個春夜裏扇動着她那金圈閃閃的斑斕翅膀,百無聊賴地飛到了黑可可的后花園裏。花們還在青春期,躁動不安,在夜風裏招展着身體,炫耀聲此起彼伏。孤獨的怪怪婆貓頭鷹般靜默地蹲踞在老槐樹的梢頭小憩。為了避開花朵們的喧囂,她選擇了樹的至高點。即使如此,這也沒能阻止那隻真正豹子的接近。君王般踞坐在枝頭的怪怪婆,發現有個矯健的黑影藉著月光下樹冠的陰影快速逼近。她定睛的時候,黑影已經坐在她腳下了。這是一隻很英俊的豹子,他自下而上仰望怪怪婆:“你從哪裏來?我以前從未見過你.可我又好像很早就認識你。”夜風吹過,怪怪婆覺得微微有些寒冷,畢竟她經過漫長的旅行,從熱帶來到這裏,一是還未適應料峭的春寒,二是體能還未恢復。怪怪婆將夜行翅膀披在身上,看起來像穿了件黃斑點的豹皮黑衣,怪怪婆笑道:“那是因為我穿了件跟你一樣的衣服。”那隻豹果然是黑皮黃斑。“你見過那樣的豹嗎?”怪怪婆熱切地望着我。“反正我從來沒見過,我只見過黃皮黑斑的豹子,我不信。”我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怪怪婆說:“要我怎麼說你才能相信?”她閉上了雙眼,一副沉醉的樣子。“那是一隻多麼英俊的動物呀。”怪怪婆說,“我很小的時候,在終南山頂上,見過一隻同樣美麗的動物。”“胡說,一隻豹子怎麼可能活幾千年!”我挑剔着她的故事。“這是真的。”怪怪拍拍我的腦袋,“他的頭髮黑得發藍,古銅色的皮膚,炯炯有神的雙眼跟這隻豹子一樣。那天夜裏,本來是微風輕拂,群星燦爛。當它靠近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風從天而降,雨也傾盆地倒下,閃電照亮了我家的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