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蒼穹一碧如洗,明媚日光懶懶地落下,令人昏昏欲睡。
傳聞中的一品閣則位於鬧市之中,與外面的慵散相比,樓里熱鬧得有些嘈雜。
這是家茶館,準確地來講,是一家書茶館。
在這繁華的王都扶掖城中,一品閣的茶排不上前幾,真正的文人騷客也不會來此品茶。
能保證一品閣名聲赫赫,屹立不倒的,源於這家茶樓的說書先生——品先生。
據說他不懼權貴,不畏強權,無論出自何處的秘辛故事,只要他有心情,只要聽眾樂意聽,他皆願評說。
近日,這王都廣為流傳的故事,無非兩樁。
一是當今王上嫡長子靖德王大婚,二是當朝太尉府千金揚言要嫁給王上胞弟木親王。
而今日,品先生講的上半段恰恰是靖德王大婚。
“品先生,我們要聽太尉府千金的故事,你怎的一直講靖德王婚事?”
有人不樂意了,畢竟,相較於已成定局的靖德王婚事,已然沒有太尉府千金的故事來得新鮮刺激。
對於此人的質問,知情人微微一笑:“你莫是不知,太尉府千金之所以要嫁給木親王,正是因為靖德王要大婚?”
“胡說,這有什麼關係?”
……
茶樓大堂靠窗位置,穩穩坐着兩位少女,皆不過十七八歲妙齡。雖行為舉止極為低調,但從兩人穿衣打扮來看,當是一主一仆,且衣料上乘,不似普通人家。
略微年長點兒的黃衣少女時不時左顧右盼,似乎出現在這裏有所顧及。
另一位穿身素色衣裙,除了素白的裙擺上綉着幾株紅似火的璃梅,衣襟袖口落了花紋,別無他物,樸素的不像話。
未攏好的青絲微擋了眉目,令人看不清她的真實面容。雖着裝簡單,但她身上,自有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淡漠氣質。
她抿了口茶,正聚精會神的聽說書先生評說她的前塵往事。
聽到眾人在為這段故事爭吵,她扭過頭,淡淡地問身旁侍女,“桐夏,我之前,真說過要嫁給木親王的話?”
被喚作桐夏的侍女點點頭,又搖搖頭,欲言又止。
自靖德王當日宮宴上請旨迎娶吏部侍郎之女后,小姐一度失蹤了整整七日。
七日後的那個大雨夜,被靖德王渾身是血地送回太尉府,之後,又昏睡七日才醒來。
只不過,九死一生醒來后,絕口不提靖德王,也不再隨意出入王宮,而是待在府里鑽研史書。
而今日,靖德王大婚日,她提出要出來走走。瞞着夫人悄悄出府,竟是到一品閣來聽書?
儘管桐夏沒有明說,商言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依稀想起了有那麼一幕,面對那個男人決絕的背影,她隱約是吼了句,“軒轅雲之,倘若你當真要娶她,我就嫁給木親王!”
她是商言,卻也不再是商言。
西澤永耀二十年二月初二,商言魂穿異世,重生於雲裳大陸。
二十一世紀,原本屬於她的一場婚禮,最後竟變成她的恥辱。而她,更是拜曾經深愛男人所賜,推她摔下樓梯,要了她的命。
她在那個世界死去,來到這個異世,借這具身體重生。
關於這具身體的主人,商驚顏,當朝太尉府的掌上明珠。
半月前,她心心念念的良人軒轅雲之當著她的面另擇他人為妻。而她憤怒之下動手傷了那女子,被那男人一頓怒斥。
之後,她失蹤了七日,為了暗中尋找她,太尉府險些翻了整個王都。
直到,被軒轅雲之送回。
軒轅雲之對此的解釋是,她出去散心,被人暗算,身中劇毒,正好遇到了他。
太尉府的人自然不信這番說辭,一度認為她這番模樣與軒轅雲之有着莫大關係。
只是,她這一昏睡,又是整整七日。
醒來后,殼子裏的人已經換成了商言。
宿主其他的記憶商言倒是繼承了,唯獨這失蹤的七日,她毫無印象。
自然,這七日,成了一個謎。
呵,命運是如何的捉弄人,又是如何的相似。
兩個女子,皆是愛錯了人,導致賠上身家性命。在這個世界,她不過十八歲啊。
可笑的是,前世的自己,活了二十二年,到頭來的結局依舊是親人拋棄愛人背叛。
醒來那日,她便告誡自己,既然上天給她一次重生機會。那麼,這一世,她不負天意,定要為了自己,恣意而活。
一聲清脆的醒木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商驚顏抬頭,儒雅長衫,標準說書先生裝扮的品先生,用手勢示意大家安靜。
“商小姐揚言嫁給木親王,無非是一怒之下所言。她與靖德王青梅竹馬長大,從小愛慕他,面對靖德王的選擇無法釋懷!而木親王則是靖德王親叔叔,倘若商小姐當真嫁給木親王……”
他的聲音珠圓玉潤,字正腔圓,聽之不免令人心生愉悅。如果放在現代,大抵,將是播音界翹楚。
商驚顏在這聽了大半時辰,發現品先生不僅相貌好,聲音好,連人心拿捏也出奇得准。比如話到此處,故意停頓,引得聽眾私下討論。
他後面還分析商驚顏不可能嫁給木親王。雖說木親王妃已過世,木親王府暫無正妃,但年齡相差太大,太尉大人不可能仍由自己掌上明珠拿終身大事開玩笑。
“不知大家最近是否發現一個問題,商小姐,已經很久沒露面。”品先生再次頓了頓,最終拋出一個深水炸彈,“其實,商小姐,已經病入膏肓……”
商驚顏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
“姑娘,太氣人了,他膽敢詛咒於你!”縱然桐夏性子沉穩,也容忍不了別人詛咒商驚顏。
她一直陪伴在商驚顏身邊,自是知道,她是當真險些……
“沒必要聽了,我們走!”
嗓音清冷堅韌,令為她打抱不平的桐夏噤聲不語。
商驚顏之所以到一品閣聽書,無非是想多了解了解這個異世,便於生存。只是,不曾想到,這具宿主的前塵往事,居然成了坊間談資。
“關於商小姐為何而病,且聽下回分解。”敲響醒木,預示今日說書到此結束。
不知何時,台上多了兩名手捧銅盤的小廝。
品先生話鋒一轉,郎朗一笑,“老規矩!現在開始下注,一賭商小姐活,二賭商小姐紅顏薄命,撐不過今夜。”
至於為何撐不過今夜,自然是因為今日乃靖德王的大婚之日。
商驚顏起身,正欲離去,聽聞品先生這話,才知還要以今日話題開設賭局。
她勾了勾唇,恍然明白一品閣真正賺錢靠得是什麼,不由對幕後老闆的經營手段心生佩服。
“女人都傷情,肯定活不成了,我壓商小姐紅顏薄命。”
“我也是!”
……
商驚顏順勢坐下來,不經意間掃了眼台上,發現沒有一人押她活。
揉了揉太陽穴,低聲問,“桐夏,帶錢沒有?”
桐夏疑惑地望着起身又坐下的主子,如實回:“帶了!”
“你上台去,押我活!並擱上一句話,今日還要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靖德王婚禮上。”頓了頓,商驚顏托腮狡黠一笑,補充了句,“押上你帶的所有錢。”
姑娘,這樣作弊真的好嗎?
桐夏雖然心有微詞,但動作麻利,疾步擠上去,掏出錢重重地壓在空盤裏,並豪氣道,“我壓商小姐活,並且今日還要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靖德王婚禮上。”
光從錢袋份量來瞧,這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頓時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就連品先生也不由對桐夏頻頻側目,似在揣摩此人用意。
“姑娘,你是不是瘋啦?”
“這要血本無歸啊!”
……
場面有些亂,商驚顏不願多留,桐夏成功下注之後,兩人穿過人群逕自離去。
一品閣大門前扒拉着群沒搶到位置的聽客,出門時,商驚顏被擠了下,不得已踩了絡腮臉大叔一腳。
“抱歉!”她微微頷首表示歉意。
“不打緊!不打緊!姑娘小心別摔着!”大叔頭一回被漂亮小姑娘道歉,老臉一紅,挺不好意思。
等等,他覺得,這姑娘好生眼熟啊。
想了半晌,他突然張嘴驚呼:“剛剛那個,好像就是商小姐呢?”
旁邊人聽他咋呼,狐疑道,“商小姐?不可能吧,品先生不是說,她重病不起嗎?你是不是看錯了?”
“好像沒有吧?”被同伴這樣一問,他也不確定了,因為人已走遠。
“姑娘,我們現在回府嗎?”
“不!”商驚顏抬手擋了擋日頭,遙望着一個方向,唇邊帶了絲笑。倘若用心看,不光她的目光是淡漠的,連笑,亦是冷冽。
“去靖德王府!”
既然平白無故霸佔了她的身體,那理應為她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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