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花種(五)

絕情花種(五)

在一個煙雨朦朧的時節,我來到了江南,茫茫煙雨,白牆黛瓦,綠水環繞,如同一幅水墨丹青。

雖下了小雨,但這濛濛細雨對江南人來說應當是司空見慣了,他們身着蓑衣,三三兩兩在路邊坐着,談論着什麼。

我站在一座小橋上,面對狹窄的河道,深呼吸一口氣,空氣中帶着泥土的微腥和鮮花的淡淡氣息,閉上眼,薄薄的雨絲落在我的長長的睫毛上,形成晶瑩的小水珠,微雨潤身,我張開臂膀,任風吹起我的紅紗衣,我的靈魂得到了新生。

這裏,將會是我生命的開始。

忽然,沒有雨再落到身上,我睜開眼,頭頂似乎有一片陰影,低頭,是一隻好看白皙的手正握着一把傘,好聽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姑娘為何在此淋雨,小心別著涼了。”

我回頭,是他,是那個人,跟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是記憶中的長發,是記憶中的英俊,是記憶中的溫和,太好了,太好了,我還沒有忘記他,我贏過了時間。

而他,似乎被我的美貌所驚艷了,一時之間有些愣神。

我不由露出傻乎乎的笑,渾身都興奮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五年啊,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同他相見了,而現在,你看,他就在我面前,是活着的,會動的,會朝我笑的,他啊。

他忽然皺起了眉頭,滿目擔憂,“姑娘,你怎麼哭了?”

我笑着低下了頭,用手抹去淚水,我的情那麼重,兩行清淚怎能承受。

他擔憂地聲音再度傳來,“姑娘家住哪裏,我還是先送姑娘回家吧。”

我搖搖頭,一時之間竟忘了我已經會說話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樣不能做動作了。

“我沒有家。”我說道。

“那……”他有些為難。

我道,“我是來找人的。”

他問,“那你找的人叫什麼?找到了嗎?我可以幫你找嗎?”

我小心地伸出右手,握住他拿傘的手,我的手太小裹不住他的大手,但我卻堅定不移,我說過,再見面,我不會放手的,“現在,找到了。”

面對我突如其來的親近行為,他有些震驚,想抽回手,卻被我握得緊緊的,“姑娘?”

我笑着看他,“我沒有地方去,能先住你家嗎?”

他急忙拒絕,“這恐怕不妥。”

我笑了,問,“你可成家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眼神一直在飄,面上帶着羞澀,“還……未……”

“那……”我伸出左手,也握住了他拿傘的手,兩隻手都握住了,這下,你怎麼也跑不掉了吧,“把我帶回去吧。”

他被嚇着了,慌亂掙開我的手,連傘也不要了,行了個禮,“姑娘,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扭頭狼狽地跑掉了。

他真可愛,我看着他的背影滿心歡喜,彎腰撿起落在一旁的雨傘,打在肩上,轉個圈,顆顆水滴散出去,我笑,我一定會讓他喜歡上我的。

三天後,我坐在他的府牆上,晃着兩條腿,沖剛回府的他叫道,“喂,你的傘。”

他回頭,我朝他晃晃手中的扇。

他慌忙環視了一下四周,又小跑到牆下,仰起頭看着我,神色慌張,“姑娘,你怎麼在這,快下來,很危險的。”

“我來還你傘啊。”我又揚了揚手中的傘。

“一把傘而已,不重要,你還是快下來吧。”

我轉了一下傘,得意道,“哦?傘不重要?那就是說我重要嘍。”

他一愣,剛要反駁,又看着我晃着的兩條小腿,似乎下一秒就會落下,他只得順着我的話,“對,你重要,所以,你快點下來吧。”

我用傘抵住下巴,開始談條件,“那,我要待在你的府上。”

他立馬拒絕,“這不行。”

“那我就摔下來,說這堂堂知府竟然暴打民女致殘。”

他似是真惱了,“姑娘不要無理取鬧。”

我也惱了,“呵,你敢說我是無理取鬧,你等着。”

說完,我便如一朵翩飛的紅色蝴蝶向下落去,他急了,伸出雙臂想接住我,我笑着張開懷抱穩穩地落在他的懷裏,他沒站穩,兩個人雙雙倒在地上,我抱着他的脖子,笑個不停。

他慌張亂動,“姑娘可以放開了嗎?”他身上滿滿的青草香讓我着迷,我頑皮地說,“不。”我像個八爪魚似的把他抱得緊緊的,他想把我從他的身上拉開,去扯我的胳膊,但碰到后又急忙收了回去,恐是因男女授受不親的緣故?

“等一下,”我說,“等一下,我就抱一小會,一小會就好。”

聞言,他嘆了口氣,不再有動作了,許是沒見過我這麼不懂禮數的女子吧。

我也沒有為難他,就真的是抱着他,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他的溫暖一如往昔,他的氣息也對,我是真的找到他了,五年來,對他所有的思念,對他所有的愛戀,讓我情不自禁微抬一點頭,吻上他的脖子。

他的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然後一把把我推開,支地起身,一手按着脖子,踉蹌後退。

我手腕支頭,斜卧在草地上,沖他露出我最魅惑的笑容,灰瓦白牆下,翠綠青草間,艷紅如血,媚笑若夢。

他的臉通紅,連禮數都忘了,也說不出來一句話,就慌慌張張地逃掉了。

我掩嘴輕笑,化作一縷煙霧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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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芳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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