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花種(一)

絕情花種(一)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輕輕吟出《白頭吟》中的兩句詩,看着屋外開得正艷的凌雪幽蘭,淡淡的藍色環繞着它,又是一片寒冷,美好的東西是不是都帶一些令人遠離它的美?如玫瑰雖高貴艷麗,卻有利刺環繞其身,曼珠沙華雖神秘莫測,卻是開在生死之間,而這凌雪幽蘭雖是一片高冷孤傲之意,卻也是冰冷寒徹骨,用手觸碰是要冷掉血的。

忽然覺得身體上不由一陣寒意,明明是這花在釋放寒氣,我又離得遠,為何冷得卻是我?可能是因為這兩句詩吧。

愛情這種東西,向來是說不準的。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到來,把你裹在蜜里,告訴你天涯海角唯你我二人,告訴你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告訴你海枯石爛你我愛情依舊;同樣的,你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忽然變質,化作毒藥,侵入你心,腐蝕你的一切。

我今天是怎麼了,又開始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幸好今天茯離沒來,不然他看見我發獃的樣子,可能又會笑話我了。

剛這麼想,就有一個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了出來,輕飄飄,溫柔柔的,像風一樣拂過我的心,“東靈,今日可又想着什麼了?”

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誰,“你怎麼來了?”我輕輕地把書合上,放在桌子上,封面朝下。

“我的事情做完了,當然來看看你啦。”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嘛,這倒讓我有點不平衡了。

回頭看去,他已走到圓桌旁坐了下來,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瞧,我這脾氣倒也遲早要被他給耗盡。

“你不回你的府上去,跟我在這說什麼?”我也走過去,扶着桌子坐下來,望着他。

他笑着說,“多日不見,甚是思念,來瞧瞧你是否也在想我。”

我又些惱,“你這嘴,怎麼不被叫去當個給先帝逗樂的戲倌。”

他卻笑得更厲害,“哈哈哈,東靈啊,你這可是嫉妒啊。”

他這話讓我覺得有些好笑,我雖然不是如他一般三天兩頭就被仙帝叫去的大紅人,卻算是個能與仙帝說上幾句話的朋友,我有什麼好嫉妒他的,真是笑話,“我嫉妒你做什麼?”

他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卻是在一直盯着我看,“你不是嫉妒我,是嫉妒仙帝啊。”

“那傢伙有什麼好嫉妒的,就算是嫉妒了又如何,他是君,我為臣,我又不能去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東靈啊,東靈,你啊,還真是可愛。”

“……”我是不想跟他繼續說道了,他這人,能把天都給說沒了。

“說吧,又怎麼了?”他問我。

“還能怎樣,不過是看着書,想到了前幾日來的那朵絕情花罷了。”

“你為何非要為別人費盡心力?”

我看着他一本正經地擔憂神情,不由忽然笑出了聲,他自己嫉妒到這種地步,還好意思說我?

我心中歡喜起來,十分任性,“我喜歡。”

茯離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索性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繼續一本正經地喝茶,“嗯,你喜歡。”

我笑着,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從其中取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又拉上抽屜,回到原位,把瓶子放到桌子中央,“你看,這是那朵絕情花送給我的。”

透明的玻璃瓶子中,一團紅得似血的煙霧正緩緩翻轉纏繞着,茯離伸出一隻手指戳了戳瓶子,“這是什麼?”

“絕情花種。”

“嗯?”他看着我。

我拿起瓶子,放在眼前,輕輕晃了兩下,紅色的煙霧如同流水一樣也緩緩流動,“我在想要不要種下去。”

“種它幹什麼?”

我隨意道,“入葯啊,等它長成了,取它做成絕情丹,等下次再有來哭訴負心漢的小姑娘時,我就把這個分給她,讓她能早些日子擺脫。”

他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我,“哇,你這是拆人姻緣,月老可是要找你的。”

“就你話多。”我瞪他一眼,又瞅着這絕情花種,“若真是不愛了,世間有奇葯,早些吃了,倒也該是個擺脫。”

看着纏繞來去的煙霧,忽然想到那雙後悔的眸子,又是一陣心驚,“罷了罷了,不種了,不種了,留着就當個念想吧。”

“你怎麼心思變得那麼快?”

我覺得茯離該挨打了……

我沒理他,起身,把瓶子又放回抽屜,他在後面道,“給我講講吧,關於那朵絕情花。”

“嗯。”我應了一聲,坐下,同他講起那天的事。

我正坐在屋中喝茶,屋外敲門聲響起,我起身去開門,是一個被雨淋透的女子,一身血紅色的衣服,紅得像血,她抬頭看我,那是一雙灰暗又慘淡的眸子,我即使不想去看,她的晦暗,她的後悔,她的過去,她的掙扎也如狂風暴雨一般,瞬間從她的眼中沖了出來,強硬又決絕地全部通過我的眼睛進入了我的腦中。

一瞬間,強烈又複雜的感情把我的腦袋漲得頭昏腦漲,這是她拼勁生命化作的怨念,我又沒有防備,一時之間抵擋不住,扶着門堪堪站好,再睜眼,眼前的女子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縷紅色的宛如絲帶飄絮一般的東西在空中飄着,風雨太大,掉落的雨點和並不輕柔的風差點把它弄散,我顧不得腦中的不適,慌忙揮手,把那縷她留下的最後的一件東西收了起來。

關上門,屋外,風雨依舊很大,屋內,依舊很是安靜祥和。

腦中承載着一個人的一聲所愛所恨,令我很是難受,我雖然愛聽故事,但聽的卻也是別人家的事,她這樣把所有的情思就這樣扔給了我,讓我不得不接受,老實說,我是挺討厭這樣的人的,但是,她在最後留下的那樣決絕的眼神,還有這世間剩下的唯一一件東西,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她才會變成這樣。

我把她留下的那縷紅煙引入瓶中,施加了法術,讓它可以永久保存,又坐在椅子上,對她的記憶進行了整合和消化,總算是理通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了更好的說明,我乾脆用“我”這個第一人稱從她的視角把她的一生給講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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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芳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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