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讓眾人驚訝的謝安
沈岳很快做好了安排:自己帶着祝英台前往建康,韓林張萬留下來看住鄞縣,盯住人犯馬武。
至於馬武那份至關重要的口供,他自然也一併帶上。
次日清晨,沈岳帶着祝英台,親自駕着馬車向京城建康進發……
為了盡量不走漏風聲,他連個車夫都沒帶。
此刻,建康城,一處佔地面積極大的宅院內,兩個衣着頗為講究的人在會客室里隔着茶几,相對而坐。
其中一人手持文書,仔細閱讀許久,方才放下,一臉的凝重
“司徒方才看的,可曾是江淮前線傳來的戰報?”
另一人見他臉色不好,語氣十分謹慎地問道。
謝安點點頭:“此次形勢不比過去。據探子情報,胡虜此番至少有八十萬兵馬。”
說完,他的目光緊緊盯住眼前人:“不知馬長史,對此有何妙策?”
被他稱為馬長史的人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迫不及待地開口了:“依在下愚見,可放棄整個淮南淮北,退至長江,依仗長江天險……”
謝安聽到這,視線開始從馬長史身上偏離,看着他身後的房梁出神,不知是在聽,還是沒在聽。
馬長史馬君衡見謝安如此臉色,話鋒一轉,開始談起軍隊的人事:“不過無論採取什麼策略,用人得當都是第一位的,我這裏就有個人選,論能力至少可以掌管好一郡的軍事……”
謝安莞爾一笑=:“你莫非又要推薦你的那個寶貝侄子馬文才了?”
馬君衡一臉尷尬:“是……不過內舉不避親……”
謝安擺擺手:“好,我已經知道了。下次有合適的位置時,再談此事……對了,眼下有一個姓梁的來客應該快到了,你帶車馬去城牆東郭外迎接一下。”
說完,他還向馬君衡交代了沈岳的長相,好讓他迎接,馬君衡領命而去。
看着馬長史遠去的背影,謝安閉上眼睛,一聲輕嘆:此人愚陋,難堪大用,居然建議放棄兩淮。
而且……
私心太重!三天兩頭就在自己跟前推薦他的寶貝侄子馬文才。
馬文才那小子,謝安不是沒見過,對他的印象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浮華浪蕩,只知結交攀附權貴,難堪大用。
建康城外,駕車的沈岳剛剛看清氣勢雄渾的京師城池輪廓,就見一隊人馬在前方等候。
走到這隊人馬前,沈岳驚得合不攏嘴:難……難道是馬家派人來半路上截自己了?
不然領頭的人,為何與馬君武長得如此相似?
奇怪,自己來建康的行程他們是如何知道的……
顧不得細想,沈岳趕緊打馬,準備駕車而走。
“那位可是梁姓客人?在下司徒府長史馬君衡,奉謝司徒之命前來迎接……”
前方,馬君衡見他立刻跑開,急忙問道。
他剛剛盯着沈岳看了半天,根據長相判斷出他就是自己要迎接的人,又見他莫名地逃開,於是趕緊發問。
沈岳狂奔之間,聽完他的自報家門,回頭看看馬君衡一行人模樣,感覺不像是來截殺自己的,這才調轉方向,來到馬君衡面前。
確認了對方不是來截自己的人,但他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輕鬆多少:這人姓名長相與馬君雅相近,怕不是馬家的近親。
而且此人身居司徒府長史,相當於後世的辦公室主任,或者秘書長一類的角色,只怕在謝安那裏分量不輕……
眾人簇擁下,心思重重的沈岳坐進了馬君衡的車,祝英台坐的車則由一個司徒府僕役來趕。
坐在馬車裏,與馬君衡攀談一番后,沈岳才知道對方是馬君雅親哥哥,不過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來看,應該還沒收到自己已經成為馬家敵人的消息。
不過馬君武把情況傳到這裏,那是遲早的事,到時候馬君衡八成也要成為自己的敵人。
想要打敗這一個個敵人,關鍵還是謝安啊……
馬家畢竟不是王謝等一流士族,只能算是地方上的二等士族,只要謝安點點頭,拿下他們絕對不是問題。
只是……
怎樣才能讓謝安為自己出手?
如果這次見面議事,自己的出謀畫策能夠讓他滿意,豈不是就能趁機提出一些要求,作為給自己的報酬?
比如說清緣由,要求他收拾馬家?
尋思間,馬車已經停下,看來是到了。
沈岳和馬君衡下車,馬車外已經是太陽高掛的艷陽天。
只見一身寬袍大服的謝安,正站在司徒府門前,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這邊。
馬君衡和旁邊的僕役全部傻眼了:哪怕是刺史一級的官員,也未必能讓司徒站在門口親自等候吧……
而且,看司徒額頭上不時沁出的汗珠,似乎還在這裏等了挺久?
眼前這個縣令是什麼來頭?
難不成是某個頂級世家的子弟?
所有人都開始了猜測。
沈岳倒是對周圍人的驚訝渾然不覺,只是覺得讓一個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人家等這麼久不太好,於是趕忙快步上前走向謝安。
“司徒何必如此勞累……”
沈岳話音未落,謝安已經主動迎上,一眾文武官吏大小僕從緊隨其後。
謝安來到沈岳面前,扶起準備拜下的他,爽朗一笑:“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梁公此番車馬勞頓,才是真的勞累呵……”
這是堂堂謝司徒,朝中頭號重臣見一個普通縣令該有的場景么?
一口一個梁公梁公,眼前這個青年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能讓堂堂司徒如此敬重?
隨從僕役們簡直要忍不住竊竊私語了,個個都想從別人口中問清沈岳的底細:他是哪一家的子弟,能讓司徒如此青睞?
這種思維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成為一種條件反射:在這個重視門第的年代裏,幾乎一切禮遇都和出身掛鈎,能夠得到重臣如此對待的人,勢必出身不凡。
沈岳與謝安寒暄的同時,心頭升起一股暖流:所謂的禮賢下士,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兩人一道走入司徒府宅院,謝安手指旁邊的一間由四名士卒守着的小屋子:“梁公上回與我初次見面,談了不少軍國大事,我命人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收在這間屋子裏,命專人看管,以防有失……”
沈岳竟有些不好意思:根據這具身體裏的記憶,謝安之前確實與自己有過一番談話,自己當時也針對王朝的政治軍事有過一番點評,並藉此得到他的賞識,被徵辟為縣令。
沒想到……謝安竟對自己說過的話重視到如此程度,還專門記錄了下來,收藏在一間屋子裏。
後面,一眾官吏也通過彼此低聲細語,互遞眼色,迅速地得出了結論:這小子是寒門出身,士族裏沒這一號人物,他的官位也不過是縣令而已。
立刻就有人忿忿不平了:一個出身卑賤的芝麻官,也配得到司徒如此相待?
不知不覺間,無數陰雲密佈的目光投向沈岳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