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也就算了,他還非要讓她說出筆者寫得是否屬實,那滿紙的淫詞艷語,她看都不想看一眼,當時只想把冊子摔到他臉上……
「囡囡。」劉氏知道她害羞,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她壓低了聲音道:「夫妻間的這檔子事,需要雙方的配合,不要讓他一味向你求歡,有時候你也要主動一些,知道嗎?」
阮蓁的臉更紅了,她沒想到在她眼裏一貫溫良端穩的劉氏竟能說出這番話。
主動求歡……娘就是這樣把爹爹牢牢攥在手心的嗎?
見她不說話,劉氏以為她是臉皮薄,便苦口婆心地跟她說明利害,「男人都是貪歡的,你若是不讓他滿足,一日兩日還好,時日久了他便會生出別的心思。目下你們新婚燕爾,自然無須憂慮這些,可你要為日後考慮……」
旁人都說世家貴族的女人要端莊賢淑,時刻謹守着教養儀態,劉氏素來對這些說法嗤之以鼻。在她看來,端莊賢淑那是擺給別人看的,若是夫妻之間私下相處時還顧念着那些規矩,繃著身子擺着儀態,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丈夫都跑去別的女人床上了,還談什麽教養儀態?
怕她繼續說下去,阮蓁連連點頭,紅着臉應了,「娘,我知道了……」
她實在不好意思跟劉氏說實話,她不主動霍成都「饑渴」成這樣了,若她主動了,豈不是要好幾日下不了床?她可不敢。
母女間說完話,隨後老太君和溫氏又問了些問題,阮蓁都一一作答。
其實從她進門後溫氏便看出來她這兩日過得不錯,她今日穿了身石榴紅玫瑰紋樣印花大袖衫,梳着元寶髻,粉頰含春,妙目含笑,眉梢眼角都透着嬌羞,舉手投足間女兒家的清澈靈動與婦人的成熟韻味交織,越發叫人移不開眼。
到了中午,老太君留兩人在府里吃飯,女眷們在花廳用飯,男人們則在前廳把酒言歡,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本就免不了喝酒,特別是這一桌子男人大都是習武之人的時候,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阮騫年歲尚小,本是乳母抱着他在後面吃飯,可他許久沒見阮蓁,想她想得不得了,飯吃了不到一半便按捺不住,從後面穿堂跑了出來。
他今日穿着件杏黃色的小錦袍,胖嘟嘟圓滾滾的,遠遠看來如同春日枝頭熟透了的杏子。別看他年紀雖小,跑起來卻一點不含糊,眾人正吃着飯,便見一個及膝的大杏子自後面滾了出來。
這麽多人,阮騫一眼就看到了背對着他的阮蓁,踏着小步子撲了上去,抱住她的後腰軟糯糯地叫了聲,「小姑姑!」
他一跑乳母便趕快放下手裏的碗追了出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她站在屏風旁小聲叫了阮騫幾聲,誰知小傢伙鐵了心,抱着阮蓁不撒手。
「我要和小姑姑一起吃飯。」
「這……」乳母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溫雨燕,又看向阮蓁。
「你下去吧。」阮蓁吩咐乳母退下,把阮騫抱坐在自己膝上,低頭點了點他的小鼻子,看着滿桌的菜問他,「想吃什麽?」
因是自己家裏人吃飯,便沒那麽多規矩要守着,花廳前的四扇曲屏屏風便收了起來,霍成一轉頭便看到阮蓁懷裏抱着個胖嘟嘟的小娃娃,她正低着頭跟他說話,神情寵溺,眉眼柔和,整個人好似在發光。
阮滔正和他喝酒,見他有些愣神,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大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道:「別著急,你們很快也會有的。」
「嗯。」霍成收回視線,仰頭飲盡杯中的酒,而後看着已經空了的酒杯,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麽。
霍成以成親為由硬是跟光熙帝要了近半月的假,日日和阮蓁在府里耳鬢廝磨,整個人都溫和了許多,渾然不似從前那個冷着臉、一身殺氣的將軍,府里的人從驚訝探究到如今的坦然接受,甚至都已經麻木了。
這一日,霍成的假總算是用完了,早朝是在五更天,不到卯時他便要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挪開阮蓁抱着他腰的手,輕手輕腳地起身,沒讓人進來伺候,自己藉著月色拾掇。
阮蓁睡得朦朦朧朧的,感覺到身邊空了,她擰了擰眉尖兒,睜開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道:「唔,大哥哥……」
霍成系好玉佩,上前彎下腰親了親她,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低聲哄了她幾句,待她重新睡去,他方才拉開房門離開。
待阮蓁睡醒已是辰時,等她穿衣洗漱,吃過早飯後,宮裏就來了人,說霍太后召她進宮說話。
霍太后如今一個人住在慶熙宮,雖有常樂長公主陪着,還是難免覺得孤寂,阮蓁如今既然嫁給了霍成,自然要替他儘儘孝道,多陪陪太后。
到了慶熙宮門前的小徑上,阮蓁一抬眼便見到了盧陽伯夫人,她站在不遠處,轉過身看着她,好似是在特意等她。
阮蓁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提步上前,「霍老夫人。」
霍成的父親霍鴻遠是盧陽伯夫人最小的兒子,家中排行三,因是幼子,盧陽伯夫人對他比對霍鴻光和霍鴻志要疼愛得多,母子兩人的關係也和睦親近,可以說是母慈子孝,直到定國公之女蘇氏出現。
沒有人知道盧陽伯夫人對定國公那位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的夫人有多大的怨恨,每每聽旁人提起定國公如何對已逝的夫人一往情深的時候,她便忍不住心生嫉妒,滿心怨恨,這怨恨甚至在多年後轉移到了她的女兒身上,尤其是看到蘇氏那張與她母親生得幾近一般無二的臉的時候,便越發隱藏不住。
蘇氏的母親當年搶了她的心愛之人,如今,蘇氏卻想嫁給她最疼愛、最引以為傲的兒子,盧陽伯夫人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一想到那張臉從此以後要日日在她眼前晃,她便忍不住心生怨懟。
為了阻止蘇氏嫁入盧陽伯府,她甚至在霍鴻遠身上用上了她在內宅生存多年練就的手段,將自己的親侄女送上了霍鴻遠的床。
可惜並未得逞,反倒被霍鴻遠發現了她的意圖,與她大吵一場,險些將這件事捅到盧陽伯面前去,也正是因為被霍鴻遠拿捏住了這個把柄,她才不得不點頭讓蘇氏嫁進了盧陽伯府。
最疼愛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竟不惜威脅她,加之對蘇氏這個兒媳的厭惡,盧陽伯夫人對霍成這個嫡長孫的出生並沒有多大期待,那僅剩的一絲絲血脈親情,也在霍成先後「剋死」蘇氏和霍鴻遠後消磨殆盡。
至於盧陽伯,他對內宅之事一貫不上心,又是個耳根子再軟不過的人,即便起初尚且念着霍成年幼便父母雙亡對他偶有照拂,也抵不過枕邊人日日在耳旁「疑神疑鬼」。
漸漸的,他竟也相信了霍成是個「天煞孤星」,收回了他那僅有的一點關切,任其自生自滅。
如今,這個當年被盧陽伯夫人厭棄的孫兒,竟成了霍家孫子輩中最為爭氣的一個,甚至未及而立便封了正一品的武安侯,頭上還頂着鎮國大將軍的名號,手握兵權,真正是跺一跺腳朝野都要跟着抖一抖的人物。
到了這個時候,盧陽伯夫人才覺得有些後悔了,然而霍成對當年的事始終心存芥蒂,不肯給盧陽伯府的人好臉色,就連成親這等大事也沒有知會他們,更別說送上請帖邀他們赴宴。
盧陽伯夫人心裏難免覺得不甘,到底她和盧陽伯也算是他嫡親的長輩,他再怎麽說也該帶着新婦來盧陽伯府給他們敬杯茶,怎麽能當他們全然不存在?
她心裏埋怨,可讓她直接去找霍成又不敢,霍太后那裏她明裡暗裏說了幾次,霍太后始終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她只得退而求其次來找阮蓁。
盧陽伯夫人在家中斟酌了數日,才藉着今日入宮見霍太后的機會在慶熙宮門前堵住了阮蓁,本以為阮蓁養在深閨多年不諳世事,誰知她見了自己,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霍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