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成振清也道:「孫兒身邊有子衿就夠了,謝祖母好意。如母親所說,子嗣在精不在多,永皓和永安都是好孩子,他們日後定是棟樑之材,撐起永寧侯府。另外,祖母也不希望發生不好的事吧?如若引進禍害,才是真的愧對列祖列宗。」
荀太夫人突然笑道:「瞧你們說的,這麼緊張做什麼?我不會是隨口說說而已。好了好了,你們都忙去吧。」不耐煩的揮揮手,不願再見長孫一家人。
離開景斕堂,成靖寧長嘆一口氣,這位太夫人過得太閑適太愜意,閑的沒事做就無事找事,專給人添堵,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走前邊的沈老夫人開口對兒媳說:「太夫人的話不必放在心上,我們家不需要妾室,你不必內疚給振清納妾。」
成振清也安慰顧子衿說:「今天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納妾的事,以後休要再提。」
顧子衿感動萬分,低下頭不讓婆母和丈夫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
炎炎夏日,天氣也是說變就變,剛才晴好的天突然烏雲密佈,下起淅淅瀝瀝的大雨來。成靖寧放下手裏的工筆,滿意的看着自己的新作,藍紫色的繡球花,淡雅的綻放在凈皮宣紙上。跟着顧楷學了一年多,成靖寧的工筆畫大有進步。「還得繼續努力才行。」成靖寧提醒自己要謙虛。
哪知她話還沒說完,嚕嚕就跳上桌案,還好死不死的沾了墨團,在新畫上踩了幾腳。頓時,所有的繡球花在幾朵烏黑的梅花印前失了顏色。「我的畫!」成靖寧狠瞪嚕嚕,氣得想抽貓。
偏嚕嚕不知錯,乖巧的在畫上坐好,仰着頭,無辜的看着成靖寧,一臉的自豪。成靖寧霎時沒了脾氣,只好自認倒霉:「唉,都是我的錯,不該不關門的。」畫已經毀了,再生氣也沒用。抱着貓去洗腳,染黑了兩盆清水。嚕嚕覺得好玩兒,喵喵的叫着,接着整隻貓都掉進水裏……
好不容易洗完貓,擦乾淨了放進貓窩,回頭就看到一臉瞧熱鬧的可可。「你也想來找麻煩嗎?」成靖寧沒好氣的點着可可的頭。
可可喵喵叫了兩聲,聽着不像幸災樂禍。「你要幹嘛?」成靖寧奇怪。
可可邁着迷人的貓步往書房外走,見成靖寧沒跟來,回頭又叫喚了兩聲。經過崑山玉鐲事件之後,成靖寧近乎懷疑可可成精了,它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由特殊含義。見它如此,成靖寧只好跟上去。
可可一路小跑着走到沈老夫人住的瓊華院,成靖寧登時有不好的預感,出什麼事了嗎?輕車熟路的走進主院,主屋大門緊緊關着,門口守着沈老夫人身邊幾個管事的媽媽,嚴陣以待,不讓任何人靠近。
可可在拐角處停了下來,往另一處拐,繞到屋后的窗下。成靖寧對瓊華院的每一處都十分熟悉,立刻知道這是沈老夫人書房的後面。因靠近圍牆,所以屋后只種了一排花木,除了每季修剪花木的工人,沒人來這裏。
成靖寧彎下腰,輕手輕腳的擠過凌霄花藤,把耳朵貼在窗下的牆壁上,卯足了勁兒想聽清裏面的人的話。
「老夫人,侯爺,夫人,芙兒的確是侯爺的女兒,奴婢再沒羞恥心,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奴婢當時跟二爺,也是迫不得已……」是女人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抽泣聲,低聲訴說著當年的無奈和苦楚,祈求成振清原諒,求顧子衿接納成芙寧。
成靖寧聽得雲裏霧裏,成芙寧和成振清有什麼關係?來的是竹姨娘?她曾經是大房的人,怎沒聽人提起過?
成靖寧看了一眼可可,可可的貓臉也十分嚴肅。這其中有什麼秘密?後面聲音小了下去,斷斷續續聽不清楚,什麼當年是二爺的錯,是二爺強迫她的,她一介奴婢,身不由己,別無選擇,只好從了二爺,背叛成振清是無奈之舉。
還說成芙寧長得像成振清,性子也像成振清和沈老夫人,所以成芙寧一定是成振清的種。成芙寧不是二叔成振功的女兒嗎?怎麼成了她父親的孩子了?這其中有什麼內幕?仔細想來,成芙寧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像她爹的,不,是沈老夫人。
又貼着牆細聽一陣,終於聽到清晰連續的聲音:「當年奴婢被收房后第三日,就在後山的林子裏遇到二爺,他……他簡直禽獸不如,強要了奴婢。奴婢一介女流,哪是他的對手?我知道,當年我做錯了事,不可原諒。但芙兒的的確確是侯爺您的親骨肉,您忍心讓她在外面受苦嗎?奴婢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只求侯爺給芙兒一條出路。」
忽聞這種大事,成靖寧驚得目瞪口呆,這都什麼跟什麼?竹姨娘當年是成振清的通房?成為她爹的通房后的第三天就被成振功強了,兩個月後診斷出有了成芙寧?聽中間斷斷續續的一段話,透露出得消息是成芙寧似乎就在那幾天上竹姨娘的身的,她的出身年月證明了這一點。差了那麼三五日,讓成芙寧身份成疑,只怕竹姨娘自己也不清楚誰是成芙寧的生父吧。
屋內,沈老夫人沒做聲,只看戲般的看着淚眼婆娑的竹姨娘,看她撕心裂肺的陳述當年的無奈。向來溫婉柔善的顧子衿,也忍不住露出鄙夷和厭惡的神色。翠竹是她的貼身丫鬟,當年背着她爬床,她如那賤婢所願,讓她做了成振清的通房。
原以為在成振清茶里下藥已是最無恥之事,想不到翠竹後來竟和成振功勾搭成奸,珠胎暗結,那時翠竹的所作所為噁心透了她。想不到現在成振功失勢,大房崛起,這人就開始這般唱念做打的顛倒黑白,為了榮華富貴,拿親女兒的身世來做文章,簡直無恥至極!她見過成芙寧,的確是個好孩子,但攤上這麼一個愛慕虛榮、反覆無常又不要臉的生親,是那丫頭這一生最大的不幸。
成振清端坐着,一言不發。那年他被幾個同僚強拉去喝酒,醉醺醺的回到侯府,因害怕身上的酒氣熏到顧子衿,醉倒之前讓成材送他去書房歇息。中間迷迷糊糊的接過一個人遞來解渴的茶,之後渾身燒得厲害,模模糊糊的做了一場春夢,醒過來之後,就見到赤條條躺在他身邊的翠竹。宿醉一夜,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全然沒有印象。只記得被單上的血跡,和啼哭不止的人,那人被撞破之後,哭着喊着要以死謝罪。次日,顧子衿念在翠竹伺候她多年的情份上,讓她做了通房,還說等她生下孩兒之後,提為姨娘。
竹姨娘哭訴了小半個時辰,見坐在主位上的三人沒有反映,心裏慌亂至極,她都這般了,怎麼毫無效果?她快撐不住了,哭,現在能用的只有這一招了。
成靖寧蹲在凌霄花架子下,時間一長也險些撐不住,只好慢慢的挪動雙腿,靠着牆壁坐下。終於聽到竹姨娘之外的其他人的聲音。成振清道:「當年的事,別以為大家都是傻子。你眼看着我失勢被貶,想尋高枝也是人之常情,你利用腹中的孩子成為成振功的姨娘,我也沒怪過你。現在,你最不應該的是為了榮華富貴,再次利用芙寧的身世做文章!當年你能利用孩子謀求你想要的東西,現在也同樣可以,所以我現在不得不懷疑你的真正目的。說得再好聽,對我來說都沒用。畢竟,只有你能左右芙寧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