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從你降臨的那個時刻計時(三)
雲遊回來,吉米來到我的玻璃城堡。他帶來了石破天驚的消息,“你中了理查德獎!他把你的劇本捧成聖經。他讓我給你捎句話,‘如果我陷在孤島上,糧草斷絕,只要捧着你的劇本,捧着你的靈魂,我就可以倖存。’你的魅力王子迫不及待地想見你。現在他就派直升飛機接你到他度假的太平洋熱帶小島上。”今天恰好是我十八歲生日,我的生日禮物好像是天子下凡親手送給我一張通向天堂的門票。我狂喜地打開38扇落地窗,陽光像串串鴿子飛進我的窗子。直升飛機把吉米和我接到太陽島,銀白色長龍把我們送到你的海灘別墅。我邁上天台,看見多少女人圍繞着你,你被她們逗笑得前仰後合,手中的酒杯與她們頻頻撞出火花。你的美,從你的眼睛裏,從你的嘴唇里,從你的頭髮里,從你的骨髓里,從你的血液里,像迷人的香水,向我滲透。我怎麼能讓你從我的眼前再次消失?吉米說,這些絕色美女都是你的對手。吉米走近你,像個間諜,與你交換暗號。突然你的笑臉像天子退朝一樣肅穆,你的眼光順着吉米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整個世界突然空寂,彼此的視線里沒有任何人。在這個舞會上,你,我的翩翩王子,竟然穿過鮮艷的人潮,向我走來。每個人都驚訝地看着我,你最新的獵物。你的堂皇、典雅、隆重的聖樂般的氣流席捲了我。當你的眼睛電擊着我,我的盛開的百合裙,朵朵開屏。我依着石柱,腳下起伏着十級地震。兩列火車,以光速駛向對方。兩架對開的飛機,撞得灰飛煙滅。從來沒有這樣慌張過,從來沒有這樣恍惚過,從來沒有這樣震顫過。那些經歷過恐龍的人,那些經歷過龍捲風的人,那些經歷過火山發作的人,此時都和我交換了心事。你凝視着我,在我的眼裏追逐着月光,你說,“我在我的世界裏可以屠龍,卻畏懼你眼裏的野鹿。”你的聲音,像一杯**飲料,讓我的骨頭麻成酥糖。草莓支撐着腳尖,雙腿軟成香蕉,腿間流下椰子汁。胸脯漲成水蜜桃,乳峰聳立起紅櫻桃,耳唇鼓起秋海棠,耳環砰然墜落。龍眼恍惚,鮮潤的嘴唇顫成荔枝,舌尖涌着陽桃汁。你凝視着我的眼睛,說,“你滿眼都是故事,我想認識你眼睛後面的人。”我依稀看見雨中你凝視我的眼睛,“你以前見過我嗎?”“見過,”你像雨中一樣柔情地說,“在我的夢裏。有時我不得不閉上眼睛才能真正看清。"恍神舞曲恰好響起,你攥住我的手,帶我步入舞池,你和我在癲狂的舞點中立時跳到魂不附體。你突然深深地吻着我的眼睛,吻得這樣激情,好像壓抑了太久的**終於找到發泄的出口。曲子未終,你握住我的手,“我們一起走走,今天恰好是滿月。”當我們從人群中走過時,我體驗了千百年來新娘的欣喜。我體驗了一個牧羊女被王子窮追不捨的欣喜。我體驗了昔日宮中壓倒群芳中選皇后的欣喜。月光把草坪燃燒成赤道,芭蕉嘩嘩作響,小溪凝固成鑽石。我看着你的高深莫測的眼睛,“誰能駕馭你這匹天馬?多少人騎上去,又被摔下來?”你沉思,臉上閃着節日的笑容,“答案藏在哪裏?我知道就在我的身上。該死的黑暗,她們夜間出沒,像流星一樣消逝。”我在星空下沉思,“我可以作你的天文學家,破解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在這遼遠的黑海邊緣上。”“冉冉,人類是銀河系的稀有動物,尤其是你。”你的凝視穿透我的一襲飄逸在風中的白色紗裙,直通我的骨髓,“你就像一個夢,為什麼世上還倖存這樣絕倫的天使?”你的手機突然響了,秘書通知一個電話會議等着你,你對秘書口氣神秘,“我正在和春秋時代的人談話,二十四小時內我與世隔絕。”你關上手機,輕聲對我說,“你來自另一個時空,我不得不全神貫注才能聽懂你的暗語。”我的眼光貪婪地吞噬着你,“我曾經在大雪中等你,腳印蜿蜒成一條河流,一匹野馬能在月亮上,狂奔多久?我曾經在暴雨中等你,我的身體像一條沉船,一隻雄鷹能在海底,展翅多久?我曾經在沙漠中等你,每一朵白浪都是火山,一個太空人能在烈火中,掙扎多久?我曾經在北極圈中等你,我的心凍成化石,一條火龍能在冰川里,沸騰多久?”你的嘴唇熊熊烈火,“你知道你的嘴唇有多麼性感!這麼美的語言從這麼美的靈與肉中噴薄出來,你讓我怎麼招架?你表達自己的方式恰好擊中我最脆弱的器官,也是我最雄偉的器官。我感覺你,就在我的精子裏。”我的胸前,飛出兩匹白馬,拉着我撲向你。我按捺住野馬脫僵的胸脯,“你的溫柔,像一滴精子,播在我的身體裏。我像懷上耶穌一樣聖潔。”我的目光虔誠,比膜拜天神還虔誠,“你就這樣種進我的胎盤裏,我生下了耶穌。”突然一陣叫春聲,幾個半裸的美女向你跑來,速度驚人的金髮美女一個箭步撲到你的身上,和你擁抱,你給保鏢一個暗示,七八個保鏢同時上來,把她驅逐出境,把她們隔離到兩百尺以外。“我喜歡有神秘感的女人。我對投懷送抱的女人敬而遠之。**關係對我太容易。我崇尚精神。追求愛情的過程比得到愛情的剎那對我更有吸引力,誘使對方傾心於愛的藝術比**的技巧更讓我着迷。”一陣海風襲來,你脫下白皮夾克,披在我的肩上,紅襯衣把你襯托成年輕的紅衣主教,“無論你對我做了什麼,我希望你就這樣做下去。我一生從來沒有被這樣強烈地電焊過,我的心、大腦和生殖器第一次精密地對準了焦距。”看着你的保鏢用身體像堤壩擋住那些向你圍攻的美女,我不禁信誓旦旦,“我把滿天的繁星濃縮成一顆鑽石,為你閃爍。我把遍地的葡萄園濃縮成一杯紅酒,讓你陶醉。”你閉上眼睛,“只有純潔的酒讓我大醉。”“這杯酒已經釀了五千年。”“難怪。”你的桃花眼洶湧着蜜意,“我很幸運找到了千年春宮釀酒大師。”月光在你的眼裏,汩汩流淌。這是一個銀白色的秋天,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季節。芭蕉葉,恰好落在我的肩上。你用葉子蹭着我的臉,說,“你就像這片葉子,我真怕把你揉碎。你太純了!純得讓我揪心。”你的一個眼神,就讓我引火燒身,我為什麼就不能燈蛾撲火。你的每一個眼神,都讓我酒後失言,我為什麼千杯不醉。你的眼睛吻着我的眼睛,輕聲說,“你的眼睛這樣夢幻,我能沿着深不可測的隧道看到你的夢。我能送你一個名字嗎?”我笑笑,“孔夫子?”你深情地說,“恍神公主。”我不禁一笑,“很巧,我父親也給了我這個冠冕。”你驚愕地睜大眼睛,“你父親怎麼也這麼叫你?”我的眼光撫摸着月亮,“因為我一直活在一個真空的瓶子裏,一個看不見的像牙塔尖上,一個空靈的雪國里。我一天也沒有離開過我的水晶宮。”你的眼光撫摸着我的眼光,你的手指穿過我的手指,緊緊地攥住,越來越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直到我們的骨頭黏結在一起,“我在你的王國里,我在你的控制之下,請為我帶路。”我恍惚一笑,“如果你讓我帶路,我可能把你領進死巷裏。”你挺拔抖摟,“我就跟着你去死巷裏。”我不禁醉言醉語,“漫山遍野上,種遍了我的情歌,只有你騎馬而過時,從馬上墜落。你像醉卧的童子,仰頭聽着我的歌聲,在回聲四起的山谷里,兩個靈魂越來越近。我禁不住向你,炫耀我的王國,太陽是我的鑽石,我讓她夜夜為你閃爍。花海是我的蝴蝶,圍着你的腳步依依不捨。月亮是我的梳妝枱,照着你的影子含情脈脈。”你把芭蕉葉插在我的頭上,“我不得不愛繆斯,這不是我的錯。你是想得到劇本,還是得到我?”我笑而不答。你笑容輝煌,“小心你到底想要什麼,你也許真的得到。我真心希望從我的手中締造一位曠世的作家。為了創造你的想像力,我會不惜血本,你想過怎麼感謝我嗎?”我飄飄然地抖着葉子,“天機不可泄露。”你吻着我的眼睛,“你的天機只有我知道。我的兜里隨時帶着水晶鞋,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想穿上這隻水晶鞋。可是給你穿上以前,你必須通過我的考試。這些試題難度遠遠超過哥德巴赫猜想。這些跨欄賽,是我不能省略的投資。我一定要知道我的命運是不是真的落到天使身上。”你突然雙手捧住我的頭,吻着我的額頭,“我想說,從今天開始,你一分鐘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你的聲音像一顆幻覺葯粒,使我突然行走不穩,腦髓燒焦,視線陣陣螺旋。你依然吻着我的額頭,“可是,你的月神的歌聲混和在多少海妖之中。你的天使歌聲,和那些女神的呼喚,讓我迷惑。”剎那間,粉紅色迷宮成了紫色迷宮。你笑着,“你願意讓我把她們介紹給你嗎?”我的胸口,壓上一座千年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