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文峰
大魏國，白燕郡，豐城蘇家。
清晨，鳥語喚醒大地，微光驅散黑暗。
“距離兩年之期，已只有三個月了。”
蘇文峰睜開漆黑的雙眸，沒有悠閑與愜意，少年稚嫩的面龐上，布着一層淡淡的憂愁。
他六歲開蒙，九歲熟讀大魏國經義，而後開始習武。
一年零九個月前，他跨入鍛體巔峰，自青岩鎮支族離開，與數百名各大支族的少年，一同進入豐城主族修鍊。
那一年，他十三歲。
懷着一腔的熱血與激昂，邁着堅毅、傲然的步伐，似有凌雲之志，勢要在豐城蘇家書寫一篇獨屬於自己的傳奇。
可是現實的殘酷，讓不僅僅是他，幾乎九成九自支族到豐城的少年，都意識到，原來他們只是井底之蛙。
他們在自家小鎮中出類拔萃，被同齡人追捧，被長輩喜愛和讚揚。
但放在豐城中，如鮮草入花叢，壓根兒不夠看，比他們厲害的同齡人比比皆是。
一年多來，蘇文峰與大多數少年一樣，從鍛體境突破進入命脈境，停留在命脈二重。
命脈之境，通脈聚氣，以氣化力。
命脈二重的武者，可一拳打死一頭壯牛，放在江湖中，也算一名好手。
但在武者的世界，命脈二重的武者只算墊底之人，沒有任何值得驕傲和炫耀的優勢。
在豐城蘇家，命脈二重的武者更是多如牛毛，就連蘇家的護衛，境界修為亦至少要達到命脈三重。
由此可見，命脈二重在蘇家主族，在豐城，泯然眾人，再平常不過了。
為了突出區別，激勵支族少年，豐城蘇家高層經過商議，於十數年前擬好一則針對支族少年的規定。
‘凡進入主族修鍊兩年，未破入命脈三重者，逐回所在支族’。
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家族因為龐大，人際關係雜亂，所以此間親情顯得尤為薄弱。
不過，族規苛責嚴厲，其實也沒錯，畢竟偌大的家族需要延續，高層不可能為了沒潛力的子弟犧牲利益、浪費資源，葬送家族的未來。
當然，不可否認，此族規自然是狠心地針對了支族子弟。
“咕，咕，咕……”
時值十月之秋，病鳥早啼，天氣漸漸轉寒。
沒有留念被窩的溫暖，蘇文峰吐出夜裏積攢在胸中的濁氣，快速翻身起床。
洗漱過後，他便出了卧室，來到屋外的小院落，盤膝坐於一塊青岡石上。
在豐城，除了蘇家外，還有另外兩大家族——王家、洛家。
三大家族皆為武者世家，他們擁有豐城最強的力量，也擁有豐城最多的資源和財富。
屹立於豐城千年不倒，世世代代在此處繁衍生息。
其中，王家最強，蘇家稍次，洛家再次。
蘇家坐落於豐城東區，府邸佔地數千上萬畝，將一些溪流與小山，都囊括進了府邸中。
蘇府龐大，也非處處繁華。
蘇家高層住的核心區，自是閣樓軒榭，到處假山奇石。內院族人所住的區域，也屋瓦精緻。
支族子弟所在的外院居住區，就顯得寒磣許多，畢竟是支族少年，並非主族人，有區別實屬情理中事。
假如未來修鍊有成，或者得到家族高層的賞識，搬去內院也不是不可能。
蘇文峰和旁邊的幾名少年的房屋，也就是木屋與獨立的小院落，與那些繁華的閣樓大院，無法相比。
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相較那些蘇家奴僕擁擠的居住區，又要好上幾倍。
蘇文峰不挑剔，也明白自身的處境與資本，對自己的小院落，還算滿意。
平常沒下雨，晨光交匯時，他都會在院落的青岡石上，打坐修鍊一個時辰。
下雨時，則在屋裏進行。
修鍊一途，境界玄妙，起始乃是鍛體之境。
鍛皮、強力、煉血肉，然後再行通脈。
脈絡一通，天地靈氣匯聚於經脈中，便是命脈之境。
蘇文峰早在支族青岩鎮時，便是鍛體巔峰，來到豐城，只花一月便成功破入命脈一重。
本以為會一馬平川，很快升入命脈三重，乃至四重。
但修鍊的艱難，讓他意識到進階並非易事。
一年多的時間，他為了不被淘汰，起早貪黑，刻苦修鍊，但取得的效果卻不盡人意。
現目前，他的境界在命脈二重中期。以他現在的修鍊速度和所獲資源，若無奇遇，三月後根本無法進入命脈三重。
屆時被驅逐回支族，幾乎是鐵板釘上的事情，逃不掉。
不過，縱然擺在面前的局面很危機，在很多少年都垂頭喪氣時，他仍舊不甘放棄。
他當年壯志凌雲地離開青岩鎮，再次回去時，不願帶上落魄之態，更不願看到父母叔伯的失望眼神。
無論如何，他得想辦法留在主族。
有時，平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平庸之人自甘平庸，喪失基本的鬥志，不願嘗試和奮鬥，最終成為碌碌無為的人。
悲哀，便由此而來。
當然，知易行難，不能否定那些放棄奮鬥的人，就一定是錯的，人若甘於平庸，碌碌無為也挺好。
……
時間流逝，天邊的白線漸漸顯露，但那鉛灰色的陰雲壓在豐城上空，時刻告誡人們，不好惹的東西要來了。
一個時辰后。
“……修鍊好難……”一聲輕嘆，道出少年心底的惆悵。
“青玉功依舊停留在第二階段，如果能領悟第三階段要義，三個月內進入命脈三重，也並非是天方夜譚。”
蘇文峰起身躍下青岡石，伸手整理衣襟，如墨濃黑的劍眉輕凝。
《青玉功》，乃是一門凡階下品的武學功法，專門為命脈境武者而創造，能支撐武者修鍊到命脈五重。
‘青玉功’分為五階段，一個階段對應一重境界。
一般說，領悟了第三階段要義，基本都能進入命脈三重。
當然，每一門功法，哪怕是凡階下品，都有其奧義獨到之處。‘青玉功’等級雖低，但領悟起來可不簡單。
比起蒙學識字做題，豈止難了百倍？
要想將‘青玉功’領悟進入第三階段，不僅僅需要悟性，時間亦是不可或缺。
通常，三年內‘青玉功’修鍊進入第三階段，是正常武者。
蘇家卻要求兩年內將‘青玉功’臻至第三階段，其目的顯而易見，就是要培養比正常武者更有潛力的‘天才’。
否則，整個蘇家將資源平攤，讓那些本該享受極多資源的主族天才得不到應有的待遇，那麼對於天才本身的潛力是一種打擊。
因為歲數越大，修鍊起來便越是困難，在合適的年齡，得到充足的資源，武者才能走得更遠。
同時，若待遇不公，還會讓那些天才心生不滿，指不定表面上對家族忠心耿耿，暗地裏卻干出吃裏扒外的事情。
家族高層怎麼想的，蘇文峰不清楚，也沒時間去琢磨。
他只知道，他正面臨著很現實的問題，如果自己在三個月內進入命脈三重，那就不用灰溜溜地回去。
留在豐城蘇家，不僅是父母叔伯對自己的期盼，還是他自身意志的告誡。
他想變強，想成為人上人。
這在以武為尊的世界，是一個單純、樸實的理想。
雖然在大多數人身上，這個理想遙不可及。
“文峰少爺，您的早餐。”
晨風惆惆悵悵地吹拂過來，掀起更多的涼意，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嗓音。
蘇文峰邁步前去打開院門，從一名年歲花甲的老者手裏接過一個提盒。
“謝了，汪伯。”他道了一句謝。
“不謝不謝，分內之事。對了，今天是領取月俸的日子，您可別忘了啊。”老者和煦一笑，連忙提醒蘇文峰。
這名叫汪伯的老者，身形消瘦，頭髮斑白，鼻子微塌，臉上有幾道刀疤，額頭滿是皺紋，原本和善的笑意，在他臉上卻顯得頗為猙獰。
蘇文峰並不在意，因為已經習慣。
汪伯是照顧這一片幾戶支族少年的僕人，為人憨厚和善，盡忠盡職。
蘇文峰等支族少年來到主族修鍊，不必為飯食而憂心，自有蘇家的人安排。
一天三頓，有魚有肉。
“月俸？知道。”蘇文峰黑眸一動，點了點頭，然後關上房門。
汪伯則提着手裏的另一個提盒，繼續去下一個少年院門前敲門。
修鍊路上，天賦、毅力、資源都極其重要。
除不用擔心餐食外，每一個月，豐城蘇家都會向不同層次的支族少年，提供不同數額的俸祿。
也就是所謂的修鍊資源。
命脈一重，一月可得十兩紋銀和一枚拓脈丹。
命脈二重，一月則可得二十兩紋銀和兩枚拓脈丹。
‘拓脈丹’乃一品丹藥，顧名思義，是一種能助力命脈境武者開拓經脈，穩定和進入更高境界的丹藥，也有少許地淬鍊肉身之效。
修鍊打坐時，服用拓脈丹相輔，可令修鍊事半功倍。
如果現在有二十枚拓脈丹，‘青玉功’再稍作突破，蘇文峰便有信心在三月內進入命脈三重。
可惜，拓脈丹是家族重要資源，蘇家的高層每月都會控制對家族子弟的流出量。
不僅僅是對支族子弟有限制，主族的子弟也有，不過主族子弟在豐城有依靠，資源比支族子弟豐富不少。
三個月，蘇文峰最多領到六枚拓脈丹，距離二十枚還有一定的差距。
一枚拓脈丹，市面上的價格，都在百兩紋銀左右。
他這一年多來，很少存錢，即便是領取了這個月的月俸，也只有不到五十兩紋銀。
手頭拮据，想要依靠家族的月俸湊齊二十枚拓脈丹，完成突破，可能性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