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尚的職業
“爹呀,你咋就這麼走了,讓兒女們跪靈前,獨自悲傷,只說是同福享,萬不料丟兒女盡往西歸……”
殯儀館內,潔白的布幔層層包裹,中堂上,一張老人的黑白照對應着中間的棺槨,凄涼的輓聯,莊重的氣氛,讓的前來弔唁的人員皆是心中一沉。
堂下,六位披麻戴孝的人嗚嗚低着頭,尤其是跪在最前面的一位,看起來很是年輕,約莫是躺在棺材裏之人的小兒子?
只見他帶着耳麥,哭的那叫一個凄慘,淚流滿面,聲音都嘶啞起來,一隻手還拿着遙控器,以遍隨時終止念佛機里的頌唱。
蘇黎,男,現在是一名即將畢業的大學生,雖然學的是歷史系,但他最熱愛的當然是表演了,從小就夢想着當一位明星,可惜事與願違,分數差的太多,只好就近選擇了一所二流大學混日子。
他從小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老院長對他很好,只可惜三年前去世了,新來的院長不再資助他的學費,只好出來自謀生路。
哭喪,就是一個很好的職業,哭一場就能掙一百多,既解決了生活問題,又能為自己日後練習步入演藝圈最基本哭戲,一舉兩得呀。
瞥了一眼跪在自己後面的主顧,蘇黎一臉的鄙夷,你說人活着的時候不盡孝,人沒了哭死有個屁用。
兒女們出息了,就將老人一個孤零零的丟在大山深處,死了,寧願花大價錢在城裏買塊墓地,也不讓他葉落歸根,他們肚子裏的那點小九九,自己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
不就是工作忙,應酬多,抽不開身,尤其是每年清明祭日時,跑一趟山區,多遠吶!
這麼有錢,才給了自己這麼點,我哭得多累呀,算上這場,今天都第七場了,嗓子都喊啞了,不過看着因為自己帶動原本哭不出來的主顧掛在眼角的淚,蘇黎就有一種成就感。
長久的哭喪,已經讓蘇黎將哭理解到了極致,哭的情況大概分三種:有淚有聲謂之“哭”、有淚無聲謂之“泣”、無淚有聲謂之“嚎”。現在的他已經能從容的切換自己的哭,以應對不同的場合需求。
哭的慘,哭的大聲,哭的鼻涕橫流倒地不止,這才是如今蘇黎最真實的寫照,只有這樣,或許看在自己辛苦的份上,末了說不定還能加點。
說到清明,蘇黎是既欣喜又發愁,明天可不就是清明節了嗎,他已經提前接了二十單生意,都是在外地趕不回來的主顧。
讓他代客掃墓,就是送一些鮮花、食品、打掃墓碑、默哀致敬、燒燒紙錢等,有的還讓他帶手機去墓地,與已逝親人“說話”,下跪三拜,代哭敬酒,完了還要拍高清照片或視頻傳給買家,作為支付憑證。
這些都沒什麼,可是需要輾轉多個墓地,在規定的時間完成任務,這可就難辦了,只希望明天道路暢通。
終於是哭完了,蘇黎接過主家悄悄遞過來的毛爺爺,一看,三張,頓時喜笑顏開,眼淚又是不由涌了出來。
我容易嘛我,老院長死時我都沒哭的這麼凄慘。
“小夥子,厲害呀,不清楚的人還真以為你是我爹的小兒子呢。”現在輪到了親屬弔唁,說白了也是雇的一批群眾演員,另外就是主家的同事了,退在一旁,剛才遞給他錢,是逝者的大兒子低聲道。
“多謝,哭習慣了。”
既然接到了薪酬,哭喪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就等最後將老人抬出棺槨送往火葬場了。
因為這是今天最後一場,蘇黎也就不着急了,一直到了午時,所有弔唁的人才一一離去,蘇黎揉了揉已經有些麻木的膝蓋,暗自腹誹了幾句,就幫着主家將老人往靈車上抬,按照他們老家的習俗,在送往老人最後一程中,必須要親人親自抬,五個人,兩男三女,再加上自己這麼一個偽兒子,剛合適。
看着棺槨中老人慈祥的面龐,蘇黎暗暗嘆息,要是他能感覺到自己兒子為他做的一切,會不會氣的直接再活過來。
狹小的棺材,倒是放了不少東西,鞋子、破碗、木梳,還有一些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小玩意兒,都是老人生前常用和喜歡的。
蘇黎幫助主家小心翼翼的將老人抬上靈車,然後將這些東西一一收拾好,待到一併送往火葬場。
車開了,人走了,此地又恢復了死寂,也不知道下次橫着進這裏的人是誰,看着靈車漸漸遠去,蘇黎莫名生出一股惆悵,看了看時間,便往宿舍走去。
路過熟悉的藥店,習慣性的買了一盒金嗓子和一瓶眼藥水,錢掙得不多,身體卻消耗的大,好在這種生活已經有些日子了,兼職變成了一種習慣,蘇黎倒也習以為常了。
回到宿舍,一股煙酒味夾雜着哥幾個罵罵咧咧聲,好像聯盟開黑被坑了,沒辦法,宿舍總共四個人,自己雖然打得還行,但每天大多數時間都撲在‘哭喪’這一行業上,實在沒精力和他們鬼混了。
“小蘇子回來了,快快開電腦,碰見一個小學生,差點氣死老衲了。”見着蘇黎開門進來,長相魁梧,滿臉鬍子的毛猴急忙喊道。
蘇黎被嗆的咳嗽了兩聲,指了指發紅腫脹的雙眼,便往床上躺去。
見着蘇黎的樣子,毛猴無奈的搖了搖頭:“我說兄弟,這樣下去可不行呀,總這麼哭下去也不是辦法,太傷身體了。”
“是呀,周末出去就行了,也不至於周內翹課也去吧,老三,我上單鱷魚,你輔助去。”胖子朱帆喝了一口啤酒,目不轉睛盯着電腦道。
“話說你今天掙了多少,我們幾個還沒吃飯呢,要不……”老三於才俊眨了眨眼,看着躺下的蘇黎起鬨道。
“你妹的!”蘇黎有氣無力道了一句,順手將金嗓子塞進嘴裏一顆,頓時咽喉一陣清涼。
他太累了,實在沒精力和他們打鬧了,習慣性的掏出手機,打開聊天軟件,揉了揉猩紅的魚眼泡,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子有些沉重。
“嗡嗡嗡~”這時,手機一陣震動,卻是有消息發過來,這是有人將他加為好友或是加入群組的提示。
“誰加我?”蘇黎嘶啞着喃喃道,眯着眼看了一下提示。
[‘百皇’邀請你加入“千古流芳群’,是否同意?]
蘇黎按了同意。
【‘影帝’同意加入‘千古流芳群’。】
[您已同意加入群組,和群友們打個招呼吧!]還附送有個系統笑臉。
等了半天,群里竟然沒有一個人聊天,蘇黎只感覺眼角刺激的厲害,索性關了手機,上了眼藥后,就準備入睡。
因為需要兼職,他加了很多群,裏面時常發佈一些兼職任務,有些近的,他便都順手攬了過來,能多掙點就多點,所以經常有人拉他入群,不管這裏面要發佈什麼任務,反正這幾天沒時間,還是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去掃墓呢。
滴了眼藥,加上金嗓子的絕佳效果,蘇黎只感覺倦意如潮水般涌了上來,夢裏,他得了奧斯卡終身成就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