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審理正捂着被踹痛的腹部,起身回話。「下官也是為了查明娘娘的死因,徐氏不過是一名妾媵,豈能例外……」
「千歲不該一味地袒護……」審理副也這麼說。
元禮不禁瞠目怒瞪,恨不得當場殺了他們,想他居然還得受制於這些王府屬官,那麼身分、封號又有何用?榮華富貴也不過是表相,自己只是個被軟禁在封地上的尊貴奴才罷了。
「等一下……」徐敏好不容易站起來,卻發現異狀。
明珠憂心地問:「是不是哪裏很痛?」
「不是……只是……有些怪怪的……」她把右手覆在自己的腹部上,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流出來,然後順着腿側往下流,第一個想到的是癸水,可是日子還沒到,應該不可能。
「怎麼個怪法?」寶珠連忙問道。
徐敏低下頭,移動腳步,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鮮紅,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流血了……為什麼會流血呢?」是被打到內出血了嗎?
「千歲……」秀珠最先意識到那是什麼。「快救救夫人肚子裏的孩子……」
這句驚叫讓元禮會意過來,臉色霎時一片慘白,已經顧不得會不會弄疼她,立刻將徐敏打橫抱起衝出廂房,口中大喊着把良醫正找來。
孩子?原來她已經懷孕了,徐敏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明明「武器」就在自己手中,只要說已經有喜了,劉墉他們便不至於敢動她一根寒毛,看來自己打怪的功力還是沒有進步。
在徐敏快要失去意識之前,看着抱着自己,臉色比紙還白的俊美側臉,對這個男人有滿滿的抱歉,都怪她沒有早一點察覺身體的異狀,才會害死他們的孩子。
她果然不配當個媽媽。
元禮,對不起……
就在徐敏暈厥之後,她不知道元禮就像發瘋了一樣,拚命叫着她。
就這樣,一直等到良醫正來到西三所,再為徐敏把過脈,只見他連看都不敢看元禮一眼,因為先是娘娘過世,如今又……實在難以啟齒。
元禮焦急萬分地吼:「究竟怎麼樣?快說!」
「啟稟千歲,徐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保住。」良醫正低頭回道。
三個丫鬟登時哭成一團。
「沒有保住?」元禮不禁腳步踉蹌,口中喃道。
良醫正不禁深感慚愧。「因為受胎不過數日,本就該小心安胎,卻在此刻又遭到責打,以致……下官先開帖藥方幫徐夫人調養身子再說。」
「我要去殺了他們!」俊臉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大吼一句,就跌跌撞撞地衝出去了。
「千歲……」秀珠趕緊要馬福跟上。「快去叫人幫忙!」
馬福從來沒看過主子發狂的樣子,就連上次徐夫人為救世子而墜馬也不曾如此,馬上拔腿就追。
最後,失去理智的元禮是在魯俊等人的全力制止之下,總算是停手了,而審理正、副雖然身中數刀,不過勉強保住性命。
到了翌日,徐敏小產的消息傳開了,讓本就充滿哀戚的慶王府又多了幾分低落的氣氛,加上元禮昨日又差點親手斬了審理正、副兩人,即便身為藩王,也不能誅殺王府屬官,否則會被召回京,由皇上發落,更是人心惶惶。
不過元禮並不在乎父皇是否會降罪,大不了被眨為庶人,他只要敏敏一輩子陪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午時過後,一宿未眠的元禮眼中泛着血絲,目光依舊透着狂亂,更別說披着散亂的長發,彷彿隨時會再大開殺戒似的,令奴才和僕役都不敢靠近半步,魯俊等幾位護衛只好跟前跟後,以防萬一。
「要跟我說什麼?」當他來到前廳,瞪着劉墉片刻,總算開口。
劉墉拱手回道:「千歲此時此刻不該待在西三所,守在區區一名妾媵的身邊,而是應該在娘娘的靈堂……」
「住口!」元禮幾乎要把座椅扶手給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有分,竟敢背着我對敏敏嚴刑逼供,害她腹中的孩子流掉。」
「下官並不知徐夫人有孕在身,徐夫人也不曾提起半個字,再說娘娘的死因不單純,千歲更應該追究到底,儘快查明真相以告慰娘娘在天之靈,也好給朝廷一個交代。」劉墉不認為自己有錯。
元禮咬牙冷笑。「所以你們就聯手硬要敏敏認罪?劉墉,你告訴我,是誰給你們這麼大的權力?」
「自然是朝廷、是皇上所賜予,這全是為了匡正藩王荒唐之行為與缺失,能夠邁向正途。」他說得好不冠冕堂皇。
聞言,元禮仰頭大笑,可是笑聲中卻挾着明顯的哭音。「哈哈……是我錯了!我不該對她情有獨鍾,不該獨寵她一人,更不該愛上她,害她落得恃寵而驕的罪名,讓你們找到藉口整治她……」
「妾終歸是妾,原本就不該得寵於正室之上,再說自古紅顏多禍水,千歲更應該避而遠之,以免被其所害。」劉墉不怕死地稟奏。
他俊目一眯,殺機頓生。「住口!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殿下,萬萬不可!」魯俊也同樣為徐敏叫屈,可也不能讓他殺了長史。
劉墉拱手一揖。「請千歲不要一錯再錯!」
「我殺了你!」元禮從座椅上跳起,抓在手上的刀立即出鞘。
「殿下!」魯俊和其他護衛趕緊出手阻攔。
「千歲從未有過斬殺王府屬官此等瘋狂行徑,全是因為徐氏而起,此女萬萬不能再留下!」劉墉依舊頑固地說。
元禮目皆欲裂地瞪視着他。
「瘋狂?只怕你還沒見過什麼才是真正的瘋狂……」
若是敏敏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距離瘋狂確實不遠矣。
「殿下冷靜一點!」魯俊等人死命地攔住他。
「放手!」元禮大吼。「違抗命令者,都得死!」
見狀,劉墉總算有了懼意,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啟、啟稟千歲……」人在廳外的馬福來到門邊,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找到機會開口。
「伺候世子的奶娘說……說有要事求見……」
魯俊連忙詢問元禮的意思,也藉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殿下,或許是世子有事命奶娘前來,還是先聽聽看她要說什麼。」
想到年幼喪母的嫡長子,讓元禮勉強找回一絲理智,這才按捺住殺人的衝動,決定稍後再做處置。
「……讓她進來!」
奶娘抱着一死的決心,跨進門檻,來到元禮跟前跪下。
「見過千歲!」
「是世子有事嗎?」他問。
奶娘看着不修邊幅的元禮,想必此刻的心情備受折磨,內心更是自責。「不是,是奴婢有事要稟明千歲。」
「什麼事?」元禮忍住氣問。
她滿心愧疚地問:「徐夫人她……目前身子的狀況如何?」
元禮喉頭一緊。「因為小產,十分虛弱,到現在尚未清醒。」
良言,奶娘立刻伏首請罪。「啟稟千歲……徐夫人跟娘娘的死真的無關,她是被人冤枉的……真正的兇手是奴婢……」
「你說什麼?」元禮瞠目瞪視。
她大聲地說:「是奴婢……把娘娘推進池子裏去的……」
「奶娘,事關重大,切勿替人頂罪。」劉墉出聲警告她。
「奴婢所言都是事實,絕非替人頂罪。」她抬起頭,娓娓道來。
「那天下午,奴婢一個人來到后寢宮,想要懇求娘娘,不要再傷世子的心了,但看到娘娘獨自站在橋上,身旁也沒有半個伺候的人在,想到世子所受的委屈、吃的苦頭,一時氣憤之下,便將她推落池子……」
劉墉還是不信她的說辭。「奶娘,這可是死罪,不可胡說。」
「世子出生第二天,就喝奴婢的奶,從那麼一丁點大,一直到現在,跟奴婢親生的沒兩樣,每個當娘的,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算是殺人也一樣……」說著,奶娘冷冷一笑。
「只要娘娘活着一天,就會處心積慮地想除掉世子臉上的那塊胎記,奴婢絕不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不想再看到世子傷心哭泣……」
「即便如此,娘娘還是世子的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劉墉還是替王妃說好話。
奶娘惡狠狠地瞪着他。「她根本不配當世子的母妃,如果真是為了世子着想,應當疼他、愛他,而不是傷害他……世子真是太可憐了,往後不知還要受多少苦,奴婢實在看不下去,也不後悔那麼做……只是沒想到會因此連累徐夫人,又害她失去腹中的孩子……她是除了千歲之外,唯一關心世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