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根本是在睜眼說瞎話!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去做很難吃的臭豆腐給這位吳大人,讓他吃完早點上路。」
「哈哈……」他不禁大笑。「沒錯!早點上路……」
徐敏這才意識到「上路」還有另外一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早點啟程回京,可沒有咒他死的意思。」她真的是口誤。
「他賴在王府也夠久了,是該叫他滾了。」他要不是父皇派來的使者,元禮早就下逐客令了。
她拍着胸脯,就算因此壞了招牌,也要完成任務。「交給我來辦!」
就這樣,徐敏又鑽進小廚房,這回不用林夫人做的豆腐,而是一般豆腐鋪子送來的,然後丟進另外又加入大量辣椒、蒜頭的臭滷水當中,最後再下去炸過,那味道保證令人永生難忘。
據說當這盤臭豆腐被人端到吳大人面前,令他馬上捂住鼻子奪門而出,天人交戰了許久,等到終於進了屋子,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馬上大吐特吐,嘴唇也因為辣椒,腫得像兩條香腸,又灌了好多水想要衝掉口中的臭味,還因此跑了一整晚的茅房,簡直是苦不堪言。
到了翌日早上,元禮又派人送一盤臭豆腐過去,嚇得吳大人不敢再待下去,趕緊告辭,像是逃難似地離開高閭府。
由於元禮已經下令加強西三所四周的戒備,所以接下來的日子算是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啟稟千歲,」見主子坐在書案后寫信,馬福躬身說道:「東三所的江夫人這兩天身體微恙,良醫正一早就去看過,說是受了風寒,只要休養幾日便可痊癒,是否要去探望?」
他頷了下首。「那就現在去吧。」說著,便將毫筆擱在硯台上,用紙鎮將信紙壓住,起身往外走。
就這樣,元禮沿着夾道來到東三所內的三座院落之一,踏進已經許久不曾來到的西廂房內。
病榻上的江氏見到他,不禁受寵若驚,攏了攏披散的頭髮,就要下床見禮。
「既然病了,就好好躺着。」元禮坐在床沿,低聲制止。
江氏有些靦眺地回應。「多謝千歲。」
「我會囑咐良醫正多來幾趟,早點把你的身子調養好,想吃什麼補品,儘管吩咐廚子,不必客氣。」她和王氏都是他的人,他有責任照顧她們。
聽他說著關心的話語,江氏不禁熱淚盈眶,想到不用挨餓,更不用再把吃的東西讓給兄長和弟弟,自己只能在旁邊看着、含着眼淚喝水果腹。在王府的這些年,就像是在作夢,應該心滿意足了。
待元禮離開西廂房,不禁想到會做豆腐的林氏,既然來到東三所,便決定去她那兒走一趟。
正在廚房忙碌的林氏聽說慶王來了,着實吃了一驚,險些把剛做好的豆腐打翻了。「他怎麼突然來了?」
小紅倒是替主子開心,希望她跟徐夫人一樣受到寵愛。「千歲終於想到夫人了,這可是好事。」
她可不認為是好事,卻也只能惴惴不安地來到后廳。「千歲萬福!」
「起來吧!」元禮看着眼前的林氏,想起她就是入府時,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那一位,不過此刻臉上多了幾分生氣勃勃,不再了無生趣。「我聽敏敏說,你做的豆腐是她吃過最好吃的。」
林氏心情忐忑。「是徐夫人不嫌棄。」
「她還說能做出臭豆腐,你的功勞可不小。」女人一向善妒、心眼又小,為了爭寵,再可怕的事都能做得出來,可是那丫頭嫉妒歸嫉妒,也只會在嘴巴上耍狠,用來嚇唬人可以,並不會真的想害人,更不會因為私心作祟,無視對方的善意,還是願意真誠地表達感謝,她的這顆心是多麼難能可貴。
元禮不禁再次慶幸她遇到自己,並沒有入宮參加選妃,否則早就死在後宮,因為只有做到狠又無心,才有辦法在那個地方存活下來。
「奴婢不敢當。」妹妹,你不該在千歲面前這麼誇我,這是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她在心裏嘆道。
他咧嘴笑了笑。「你想要什麼?」
「呃……」林氏一時會意不過來。
「你想要什麼獎賞?」他把話說得明白些。
林氏眼睛慢慢地瞠大,心臟也狂跳不已。「什、什麼獎賞都可以嗎?」
「沒錯,什麼都可以。」元禮想到自從她入府之後,他就忘了她的存在,確實該做些彌補。
她確定沒有聽錯,他是真的這麼說,絕不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奴婢這輩子的心愿就是開一間小小的豆腐鋪子,將祖父傳給奴婢的手藝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林氏突然屈下雙膝,伏地跪下,額頭也抵着地面。「懇求千歲放奴婢離開王府,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元禮愣住了。
「求千歲成全!」她不由得想到徐夫人曾經說過,只要兩個人合作,絕對可以找出一條路來,眼前便是機會。
元禮倒沒想到林氏會提出這個要求,不過當初決定把她留下來,也是為了應付劉墉,免得又把女人塞給自己。
「好!我答應你!」既然無心留下,元禮也不勉強。
林氏揚起臉來,不禁淚如雨下。「千歲真的答應了?」
「我會再給你一筆銀子,好讓你去完成開豆腐鋪子的心愿。」林氏比他幸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身為皇子的他辦不到的。是否有一天,他也能拋棄一切榮華富貴,當個普通的養馬人?
她朝元禮直磕着頭。「多謝千歲……多謝千歲……」
這天稍晚,當元禮把這件事告訴徐敏,她驚訝到嘴巴都合不攏了,原以為這個機會永遠不會來,或者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等待,沒想到比想像中的順利。
「你真的答應了?」還真是乾脆。
元禮啜了一口她倒的酒。「當然。」
「太好了。」能幫到忙就好。
他揣測徐敏這句話的意思。「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所以很開心?」
「少了一個女人爭寵,不管是誰都會很開心,至少在新人進門之前,我這箇舊人還可以再獨佔千歲一陣子。」徐敏似真似假地說。
聞言,元禮笑到被含在口中的酒給嗆個正着,頓時咳到俊臉都泛紅了。
徐敏幫他拍背。「別這麼激動!」
「敏敏,你這麼說……咳……可就不對了……」他笑咳地說。
她眨了眨眼皮。「哪裏不對?」
「這時通常應該要說……奴婢萬萬不敢有這個意思,只是感慨姊姊不知惜福,真是枉費千歲一片心意,讓她走了也好,千歲可別放在心上。」元禮語氣和表情都好到位,徐敏笑到腸子都快打結了。
「你真的希望我那麼說?」看來她要多學一學。
他攬着徐敏的肩頭。「當然不是,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永遠都說真話,不必有所顧忌。」奉承虛偽的假話,從小聽到大,只會令人感到心寒。
徐敏定定地迎視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心虛,這可是有練過的。
「那是當然。」她是真的愛他,但若為了自保必須說謊,還是會那麼做,因為自己就是用這種方式活到現在。
「你覺得我讓林氏離開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大約一個時辰前,劉墉才在自己耳邊嘮叨,就是因為不贊成這個決定,說什麼林氏既沒犯錯,也尚未侍寢,怎能就這麼答應讓她出府,所以他才想聽聽看這丫頭的看法。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設陷阱讓她往下跳,徐敏一臉沒好氣地回道:「請恕奴婢直言,對還是錯,這得要問千歲究竟舍不捨得,若是捨得,自然就是對,若捨不得,自然就是錯。」
見她現學現賣,元禮不禁失笑。「你這個回答根本是在敷衍我。」
「好吧,那我說真話,其實她留或不留,對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因為我還是我,還是一樣過日子,只是……有點羨慕就是了。」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微怔。「羨慕什麼?」
「羨慕她能夠離開王府,到外頭去闖出自己的一片天……」那曾經是徐敏心中的夢想。
聞言,元禮俊臉陡地一變,攬住她肩頭的大掌跟着加重力道,掐進徐敏的肌肉裏頭。「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想要離開王府、離開我?」
徐敏被掐得好痛,這才回過神來。「不是……你聽我說……」
「難不成直到今天,你還想要逃走?我不準!聽到了沒有?」他扳過徐敏的身子,要她面對自己。
她用手捧住元禮的臉龐。「我沒有要逃走,更沒有想要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