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樣的爺仨感情能不深厚嗎?若是爺爺一下子失去這兩個至親之人……那樣的滋味柳青青體會過,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即使爺爺還有一大家子親人,但有些傷痛是怎麽也彌補不了的。
「所以呢?大哥,你找我有什麽事情?」柳元吉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大伯不好的消息,開口問道。
柳元宵一抹臉,蹲下身子看着柳青青,「青青,一會跟着大伯去看你大伯公好不好?你大伯公能不能醒來大夫說只能看他的造化,我想若你陪在你大伯公身邊,說不定他很快就能醒過來的。」
柳青青點頭,讓常笑道:「大伯,我去,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幫到大伯公。」在這個時候,若是她當吉祥物能夠喚醒大伯公的話,她的心裏是十分願意的。
在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柳青青收到柳元宵的暗號,於是讓常笑開口,「爺爺,我想去看大伯公。」
柳全貴摸了摸柳青青的腦袋,「去吧,記得聽你大伯的話,不要亂跑知道嗎?」
柳青青點頭。
這一次去縣城的只有柳元宵和柳元秋,外加常笑、柳青青,其他人都留在家裏。
在聽到爺爺的事情時,柳元冬和柳元夏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臉上的表情跟當初柳元宵等人差不多,之後四個男人悶着頭隨便吃了點東西。
看着那香味十足的雞湯,再想着應該喝雞湯的人如今昏迷不醒,手上熱呼呼、軟綿綿的包子饅頭到了嘴裏,竟是那麽的難以下咽。
「青青,你和常笑把雞湯喝了吧。」柳元冬想到他爹有可能再也不能張嘴吃東西,心裏更加的難受。
柳青青抱着她的肉包子啃了一口,吞下後搖頭。
「大伯,我不喝,留着大伯公醒來後喝。」常笑一邊搖頭一邊翻譯柳青青的話,他同樣吃的是肉包子。
「好。」聽柳青青這麽說,柳元冬的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看着柳青青道:「要是你大伯公醒過來,青青以後想吃什麽大伯都給你買!」
「嗯,大伯公一定會醒來的。」
柳青青點頭,努力讓幾個紅了眼眶的男人心裏好受一些。
同時間在縣衙書房內。
「他們將柳青青帶過去了?」木縣令聽到屬下回報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是的,大人。」管家開口說道:「看來她才是我們要找的人。」
木縣令沒有否認,只是開口說道:「這事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包括上頭那位,你知道該怎麽辦吧?」
管家一愣,眼裏閃着疑惑。
「他的那些兒子如今一個個都大了,都盯着他的位置呢,我若是不瞞着他,要是他露出馬腳了怎麽辦?」木縣令冠冕堂皇地說。
「大人,你確定不是為了看那位的笑話?」管家的語氣充滿了懷疑。
木縣令斜瞥了他一眼,「有些話說出來就沒意思了。」笑容帶着些許的嘲諷,「我們先看看那柳全富能不能醒過來,其實他就這麽醒不過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說,若是醒過來後,知道因為他的事情害他爹中風、活不長了,他會不會後悔今日衝動的行為?」
「這個我也不知道。」管家十分認真地回答,他們和柳家村的那群人完全是兩類人,所以即使對方的心思和想法都一目了然,但是他們會做出的事情有時候他還真不好揣測。
這一晚,柳家村好些人都難以入睡,柳全貴和柳全富的家裏人自然不用說,村子裏的族老今日嘆氣的次數甚至比一年下來都多——若是老四一去,他們這一輩的人又少了一個。
而那將事情嚷嚷出來的幾個大娘,都被自家相公狠狠地揍了一頓。
藥鋪房間內,一盞油燈發出昏暗的光,柳青青由常笑抱着坐在柳全富的床邊,瞪着大眼睛看着柳全富,隨着夜不斷的加深,守着他的所有人心情都跟着沉重起來,甚至恨不得這個夜晚不斷地拉長再拉長。
外面的漆黑變薄,微弱的光線開始與黑暗搏鬥,柳元冬兄弟看着依舊昏迷着的柳全富,抱着腦袋絕望地蹲在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柳青青乾澀的大眼睛一亮——已經好幾下了,所以她可以確定大伯公的眼皮在動不是她的錯覺。
「大伯公,天亮了,該起床了哦!」
常笑粗啞的嗓子說出這樣的話格外的怪異,然而在柳元冬幾個聽來,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悅耳的聲音,埋在膝蓋里的腦袋立刻抬起來,就連臉上掛着的兩行淚水也顧不上,眼巴巴地瞅着床上的柳全富。
柳全富已睜開眼睛,看着坐在床邊的柳青青,還有些雲裏霧裏,眼中的疑惑很明顯,「青青?」
「嗯!」柳青青點頭,常笑用力地替她回答。
柳元冬幾個用袖子將眼睛上的霧氣抹掉,想要看得更清楚,只可惜眼淚卻更加的洶湧,老三柳元夏更是再也忍不住爬到床邊哭嚎道:「爹,你總算醒來了,嗚嗚……」
柳全富看着三個兒子,這才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手腳的疼痛讓他直皺眉,「哭什麽,我這不是沒事了嗎?都這麽大的人了,你侄女還看着呢。」
柳全富能醒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大夫看過之後都說他福大命大,接下來就是好好地養他受傷的四肢。
四兄弟找了一輛平板車,輪流慢慢地推柳全富回村,不過一想到柳大山的事情,鬆快下來的心又蒙上一層陰影。
木縣令和管家也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眼裏明晃晃地寫着果然如此四個字。
而柳全貴這一夜直接守在柳大山身邊,聽到他大哥回來的消息,看着醒過來的爹,說道:「大哥手腳的傷肯定不輕,一會我讓那幾個小子帶他進來,爹你可不要被嚇着。」
柳大山連忙眨眼,表示他知道了。
只是劫後餘生的柳大山在聽說他爹的事情後,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出門前爹不還好好地叮囑他,買種子的時候一定要瞪大眼睛嗎?怎麽轉眼就只有三個月的命了?
柳全富並不笨,很快就想到是因為他的原因。
「大哥,你冷靜點,這事跟你沒關係。」柳全貴出來就看着他大哥躺在板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蹲下身子勸道:「爹這麽大的年紀了,離開我們也是早晚的事情,他為了我們吃了一輩子的苦,如今最重要的是讓爹好好地過剩下的日子,讓他安安心心地離開。」
「二弟……」柳全富看着柳全貴,嘴唇都在顫抖,「我想不明白,我救了人,為什麽遭罪的是爹,為什麽不是我?」
柳全貴看着四肢都被包紮得無法動彈的柳全富,這還不算遭罪嗎?「大哥,你不要鑽牛角尖,我說了這事跟你沒關係,就算你事先知道後面會發生的事情,你就能做到見死不救嗎?沒有你,那小丫頭估計死定了。」
「我……」柳全富想說他能的,可想着那小丫頭就跟他孫女一樣的年紀,他真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嗎?但他更不想爹就這麽去了。
「大哥,爹還等着你去看他呢,你確定要擺出這副模樣?」柳全貴深吸一口氣,把難受往肚子裏咽,「你們幾個去找塊門板。」
柳全富被抬着進了柳大山的房間,很快就傳來他壓抑的哭聲,聽得所有人都不由得掉眼淚。
柳全貴拿着他的煙桿出門,柳青青心裏同樣難受得緊,誰也不會責怪大伯公,只是看着曾爺爺那樣,他恐怕比任何人都難受,無論別人怎麽勸解,這事在他心裏都是一個結,即使他已經六十五歲、經歷了許多的事情,但她覺得面對親爹的死,他要自個兒想開真的很難。
垂下眼眸,柳青青難受地將身子靠在她爹身上,想着要是能治好曾爺爺的病就好了,那樣爺爺和大伯公都不會傷心難過……可是三伯公已經說了,就算是京城裏的大夫也治不好,她又不是大夫,能有什麽辦法?
這麽想的時候,柳青青在心裏給自己一個狠狠的巴掌,沒辦法不會想辦法?三伯公不是說了嗎?曾爺爺至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她都能在被詭異的電死後穿越到這裏,並擁有這麽多的至親之人,還有兩個能嚇死人的金手指,那她為什麽就不能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找到救治曾爺爺的法子?
想到這裏,柳青青突然抬起頭,兩手握拳,眼裏閃着熊熊鬥志,無論結果如何,只要曾爺爺一日沒咽氣,她就不能放棄。
「青青?」柳元吉看着突然精神抖擻的女兒,有些擔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他寶貝閨女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吧?
柳青青連忙搖頭。
「爹,我沒事,屋裏有些悶,我出去轉轉。」常笑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被柳青青拉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