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情慾初開和醫生叔叔(1)
十五歲時,我突然不愛說話了。經常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裏,對着大鏡子出神,那悄悄發育的身體,讓我充滿驚奇。我的腰肢越來越柔軟,胸部蓬勃地聳起,皮膚嬌嫩得發亮。初三那年的寒假,我坐着火車去看出差的媽。媽去幫助郊區一家醫院建設心理治療病房,同去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大夫。從媽的信里,我知道他三十幾歲,剛剛離婚,人很風趣,被漂亮的女護士們爭風吃醋地包圍着。到達那天,我們一起吃午飯,我坐在他旁邊,他不時地夾菜給我,但自始至終,我也沒看他一眼,只模糊地感覺着他說話的腔調。出了飯廳,三人慢慢走着,他突然拿過我手裏的飯盒,說:"
把手放進口袋裏,外面冷。"
我抬起眼睛,第一次認真地看着他,點了點頭,半天才說了句:"
謝謝叔叔。"
媽媽解釋:"
湘湘有點兒怕羞。"
叔叔被病房的女護士們寵愛着,是個有目共睹的事實。有他的身影的地方,就會有女孩子的青春笑語。媽媽成了她們靠近叔叔的借口,就連我也被愛屋及烏地憐惜着。有一天,媽因為工作忙不開,便讓叔叔陪我吃飯。隔着飯桌,我努力挺起肩膀,睜大眼睛,鎮靜自若地和叔叔談着學校里的事情。他注意地傾聽,很有分寸地回應着。出了飯廳,叔叔照例接過我手裏的飯盒,那天中午的陽光明媚,我沒有回去的意思,叔叔帶我去看醫院後面的火車站。火車兩天才有一班,站上空無一人,走在鐵軌上,我笑得像只小鳥。過了一會兒,遠處突然傳來汽笛聲,叔叔招呼我從鐵軌上下來。但我像是中了魔法,穿了不能停止的紅舞鞋,繼續在鐵軌上手舞足蹈,滔滔不絕。"
湘湘,別逗了,快下來,都能看見火車頭了。"
我僵直地站在那裏,鐵軌在腳下越來越激烈地顫動。"
你怎麼了,湘湘,站在那裏幹嗎?快下來,你不要命了?"
叔叔的嗓音也變了。火車挾帶的陰冷之風,在我心裏留下恐懼的狂喜。"
對,不要命了。除非--你,抱,我,下,來。"
我渾身發著抖,但一字一句地說著,望向叔叔的目光,眨都沒眨。"
你瘋了……"
火車擦肩而過時,裹在寬厚的手臂里,我已經聽不到後面的字眼。火車足足過了一分鐘,我一動不動地蜷縮在他的懷裏,像個熟睡的嬰兒。呼嘯而過的火車都沒了影兒,叔叔才把我放開。我紅着臉,幾乎不敢抬眼睛。我的小心臟劇烈地收縮着,再也吐不出一句話。其實那一分鐘對我來說,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長得讓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的身體也許一直在等這一分鐘,等那個叫叔叔的男人。我們沒再說話,叔叔拉起我的手,放在自己掌中,仔細端詳。我下意識地攥緊手心,慢慢把手抽了回來。我覺得身體裏有個東西在膨脹,像突然闖進一個陌生的、黑暗的地方,被孤伶伶地留在那裏,不知所終。後來幾天,我像變了一個人。每天有睡不完的覺,午飯也要媽媽從飯廳帶回來。飯後的散步我也不參加,像只冬眠的蟲子,賴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看幾本帶來的雜誌。只是到了下午,腰酸腿疼的時候,只好爬起來,出去走走。我很喜歡去看火車,雖然有時要等好幾個小時才有一趟經過,停也不停地呼嘯而去,可我一點兒也不抱怨,晃着腿坐在候車椅上,靜靜地看着太陽慢慢地落下去。時間好像濃得化不開,愣了半天神,一看錶,指針才走了十分鐘。我的腦袋裏想的最多的還是叔叔,他現在在做什麼呢?他掠過病人的手腕的指尖冰涼嗎?他的眼睛會為病人悲傷嗎?他會被病人逗笑嗎?他會掠一掠擋在額前的頭髮嗎?他生氣的時候會皺起眉頭嗎?他的脖子上掛着神聖的聽診器,穿着白大褂的時候,一定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大夫。我反覆回味着那天被抱在他懷裏的細支末節,他颳得青青的下巴,他衣服上好聞的藥水味兒,他怦怦的心跳,那天耀眼的陽光,還有我小腹上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親密接觸。也許,那是我的錯覺吧。有時候在回來的路上會碰到叔叔。他身邊總是跟着鮮艷的護士小姐,看到我,他會停止談話,憑着神秘的感官,我知道他在注意我。我看也不看他一眼,飛快地從他們身邊走開。寒假還有一個星期就結束了,我莫名其妙地煩躁起來。有天晚上,我們三個一起在醫院禮堂看一部內部電影--《本能》。因為媽要和一個熟人打招呼,便和叔叔換了個位置。他坐在我和媽的中間,小心地和我保持着距離。開場就是生猛的**鏡頭,媽大概並不了解劇情,目瞪口呆地盯着熒幕,忘記了我的存在。叔叔在我旁邊坐立不安地調換着坐姿,我險些笑出聲來。五分鐘后,叔叔突然站起來,和媽說了句什麼,就粗暴地一把揪起我的胳膊,趟過無數條腿向外走去。出了禮堂,夜色美好得令人驚奇,星星離得這麼近,空氣甜蜜得像音樂在流動。我們禁不住相視而笑。"
還會笑啊你,這兩天怎麼老繃著臉?"
他問。"
有什麼啊,那麼緊張,這種電影也值得大驚小怪。"
"
什麼意思?"
"
別用你的大眼睛晃我,比這再濫十倍的電影我也看過啊。"
他不出聲了,大概算計着怎麼對付我的伶牙利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