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第二章3
為了寫暑假讀後感,我看了島尾敏雄①的《沒有到來的出發》。太平洋戰爭末期,身為特攻隊隊長的主人公從司令部接到發動特攻戰的指令。他知道死期已到,和隊員們一起等待出擊命令。然而命令怎麼等也未下達——主人公在生與死的過渡狀態中得知日本無條件投降。暑假期間兩人的關係也沒取得像樣的進展。誠然天天見面,可是就連接吻機會也才偶爾一回,“**關係”更是無從談起。究竟怎麼才能走到那種有進無退的地步呢?我以無可奈何的心情自言自語“沒有到來的出發?”小說裏面有主人公這樣一句述懷:“失去出擊機會之後日常生活的沉重才更加無法承受”。自己恰恰是如此心境。我後悔五月間的動物園之行。腳都進了旅館卻輕易退出,現在想來真是坐失良機。感覺上那似乎是自己毀滅的起因。在人類還不是理性動物的時代,像我這樣懦弱的雄性肯定至死都留不下子孫。如此悶悶不樂時間裏暑假也差不多過去了一半。大約每兩天從下午去一次學校游泳池。認識的人也來了幾個。我們在五十米泳道里比賽,根據勝負在回去路上的麥當勞店裏請吃或被請吃漢堡包。一次在游泳池見到大木。他學商業,平時幾乎沒機會說話。從初中開始練的柔道好像仍在持續,如今體形已同阿諾德·施瓦辛格不相上下了。一起遊了一會兒,之後在池畔曬太陽。附近有一棵樟樹。我躺在樹根下,看着勞動能手螞蟻們一個勁兒往洞裏運餌料的情景。“不遊了?”大木問。“螞蟻怎麼活得那麼快樂呢?”“你不游,我一個人游去。”“螞蟻的快樂是什麼呢?”“那個么,大概是吃死蟲和小蟲吧。”看他說得那麼認真,我禁不住笑了。“笑什麼?”他顯得有點兒不悅。“柔道好玩兒?”“算是吧。”以為大木這就離去,不料他略一遲疑,問道:“你小子、在跟廣瀨交朋友?”①小說家,1917~1986。“算是吧。”“柔道部高年級有個傢伙也盯着呢,當心!”“叫什麼名字?”“叫立花。”“混賬傢伙!”大木以虛虛實實的語氣說:“你可要挨收拾的喲!上次夏季運動會的時候,在電影院把水產高中三四個找碴兒的小子打了個半死。”“可怕。”我說。空中瀉下的陽光照得游泳池水面閃閃耀眼。透明的光環在塗成藍色的游泳池底一忽兒閉合一忽兒展開。標明距池畔距離的黑色瓷磚在水下搖曵不定。發獃時間裏,四周聲響一無所聞,只見池水閃爍的漣漪。“你和廣瀨發展到哪裏了?”過了一會兒,大木問我。“哪裏?”“就是說……幹了嗎?”“柔道部真是沒有檔次。”我閉起眼睛說。“我可是真正為你着想。”大木聲音里含有失望。“着想什麼?”“沒幹就快點兒干。”他腦袋裏似乎只有這一個念頭。我腦袋裏說起來也僅此一念。“那一來,我想立花就不會對廣瀨下手了。”傻瓜蛋!什麼下手什麼不下手、什麼“我的女人”什麼“我的她”——這些缺心眼的傢伙實在叫人反胃。立花那些柔道部的低能兒若也喜歡亞紀,只管對本人說去好了。我和亞紀“幹了”就縮回手去,這算是怎麼一種邏輯呢?亞紀又不是任何人的!她只屬於她自己!“柔道部頭腦夠簡單的。”我說。“我可要生氣嘍!”看樣子已經半帶怒氣。“別生氣。”他長長嘆息一聲:“跟你說,如果需要,我可以給安排的。”“安排?”“幽會場所啦條件啦。那裏絕對可以加深關係。”我詫異地眯起眼睛:“柔道部也拉皮條?”“說些什麼呀!”“蠻熱心嘛。”“我腿骨折的時候,你和廣瀨不是來看我了么,”大木以懇切的語氣說,“那時高興着呢。”“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木這句話多少也觸動了我的情思。我想起和亞紀在城山散步的情景。兩人心情都懇切起來。“不想聽我說?”他又問一遍。“想聽啊!”“這裏不成。”他若無其事地四下打量,“在麥當勞如何?”“麥當勞?”“肚子也癟了。”“我沒怎麼癟。”“可我癟了。”大木在“我”字上特別用力。我很快從懇切心情中回過神來:“友誼被金錢置換的可悲時代——誰說的來着?”“沒聽說。”說著,他站起身,“用巨無霸和L炸薯條成交好了!”他不無坦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