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錢
兄妹兩個上船時，正好遇到聽到消息趕來的周爺爺。見爺爺在給哥哥調整坐姿，周甜忙去向那兩個幫忙的人道謝。
“這有甚。”兩個漢子擺擺手，“你好好照顧你哥哥。”
周甜再次道謝。等回到船上后，她低聲問哥哥這兩人是誰。得知那兩人是哥哥廠里的同事後，她點頭記住了。
到底欠了人家人情，以後得找機會還。
船上這會兒人也不多，不過見到周輝，也都上來問候了幾句。每個人的神情里都帶着同情，大約心裏都猜到了怎麼回事。
一路下船，同村的人也幫着把人抬了回來。
一回家，周家周圍的鄰居也都過來了。有的手裏還拿着蛋啊面的，分量不多，但都是心意。
周甜知道這些都屬於人情往來，她如果拒絕反而不好。於是手下后，她又拿了個本子把送了東西的人名記下。
一直到快傍晚，來探望的人才散去。這時屋子裏，也就只剩下周爺爺和周甜一家。
周爺爺坐在滿口‘吧嗒吧嗒’抽着水煙，好半晌才道：“錢都沒了？”
周輝看了一眼床邊的妹妹，道：“本來錢是準備拿回來蓋房的，誰知道遇到這種倒霉事。”
“報案了嗎？”
“報了。”周輝老老實實道，“不過錢估計是找不回來了。”這念頭混混太多，多的是糊塗案子。
周爺爺不說話了，繼續沉默的抽着水煙。
周甜這時卻開口道：“哥哥受了傷，再怎麼也要吃好點。現在家裏沒錢了，爺爺你就拿點錢出來吧。”
周輝一聽，想說話，手卻被周甜給按住了。他像是得了什麼暗示一樣，把話吞了回去。
周爺爺動作停了一下，道：“要多少？”
“哥哥養傷的錢不算什麼。最主要是哥哥之前還問人借了錢。一千來塊錢，蓋房子到底還差不少。”周甜繼續道，“哥哥就向朋友借了一千塊。”
這回周爺爺沒那麼鎮定了，他看着床上的周輝瞪起了眼睛，“借了錢？大輝剛剛怎麼沒說？”
周輝也正驚訝妹妹怎麼說假話，現在聽到質問聲，很是心虛。好在房間昏暗，他臉上表情看不太清楚，這才沒露餡。
“哥哥之前告訴我的，他不敢告訴你。他原本想着回頭慢慢還，省的你操心。可是我想着哥哥的工資都是放在爺爺你那裏的，要不就先把這錢拿出來還人家好了。”周甜臉不紅氣不喘道。
這是她來的時候在船上想好了的。她現在一心想離開村裡，讓全家搬去縣城做生意。做生意需要本錢，手裏的錢自然是越多越好。她正好藉著這件事，讓周爺爺把哥哥以前的工資還回來。
“這件事你們一開始都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自己做主。現在出事了，就想到我了是吧？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爺爺！”周爺爺忍了又忍，最後忍不住了。
他聲音拔高了不少，語氣來帶着怨憤，“錢錢錢！有錢的時候遮遮掩掩，生怕我吞了不肯告訴我一聲！現在出了這些事，就讓我出錢！一開始的時候你們怎麼都不想想我呢？”
周甜低着頭任由他罵，床上躺着的周輝心裏有些愧疚的低下頭。他想開口道歉，但是妹妹死死的按着他的手，一察覺到他要開口，就掐他一下。相對於爺爺，他莫名更信任妹妹一點，也就跟着低下了頭。
等到爺爺罵完，周甜道歉認錯，在錢的事上卻不鬆口：“之前的事是我們不對。只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是把我們兄妹兩個打死了，錢也回不來。哥哥這三四年下來，每個月工資幾十塊，算下來也有一兩千了。反正這錢也是哥哥的，不如就……”
“沒錢。”周爺爺打斷道，“每個月說是說那麼多錢，平時你們吃的柴米油鹽不是錢？下面兩個小的讀書不是錢？逢年過節走親戚也都是要花錢。大輝的那些工資花了不少，我哪裏拿得出那麼多錢。”
周甜無語凝噎了一下。
周甜家當初也分到了一些田地，後來因為沒大人，就爺爺奶奶一併種了。他們家三個小的，也都成天跟着下地幹活，每年會分到三分之一的糧食，但這應該算是他們自己掙來的吧。
至於讀書，下面兩個小的剛小學畢業就沒讀了。就算讀，在讀書只要幾毛錢的年代，能花的了幾個錢？
最後一個人情往來，說是有來有往，但是大多數別人的回禮都是送到爺爺家的。可憐她下面兩小的冰糖都沒吃過幾粒。
也虧他這麼理直氣壯的說那些錢被他們姐弟幾個花完了。
不過她是要錢的，不是要吵架的。周甜忍住了怒氣，道：“那哥哥那些錢還剩下多少？”
“這會兒怎麼知道。”周爺爺還一臉怒色，“你們確定了要拿這筆錢？”
周輝自小就怕爺爺，聽到爺爺這麼問，心緊了緊，下意識想開口說不。但是周甜卻已經搶先他一步開口道：“我們也沒沒辦法了。”
周爺爺立即厭惡地呵斥道：“我在和大輝說話，你插什麼嘴。”
周甜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下意識捏住了拳頭。
“大輝你說，這錢你是不是要拿回去？”周爺爺才不管孫女的情緒，眼睛盯着周輝道。
“我……”周輝看着床邊垂眸的妹妹，原本畏懼不安的心突然就有了勇氣，他反手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爺爺，家裏沒錢了，你就先給我吧。”
周爺爺沒有想到一向聽話的孫子也忤逆了，他沉了臉，臉色很難看，“好，這錢我給你們。以後你們的事我這個老頭子也管不着了。”說完，甩手怒氣沖沖走了。
留下周甜周輝兄妹兩個在房間裏，久久無言。
聽到爺爺說這麼絕情的話，周輝心中內疚不已。而且之前的事情，本來也只是一個局，是他不夠孝順。
“哥，”周甜卻把外面的弟弟妹妹叫了進來，“三妹妹，你們天天都幾點去幹活的？”
“早上起來就被奶奶喊去了，剛剛才回來。”三妹妹溫順道。
“那大伯母家的孩子也和你們一樣下地嗎？”周甜又問。
“沒有，奶奶說帶上我們就夠了，他們要讀書。”
聽到這話，周輝臉色就變了。
什麼叫他們要讀書？難道大伯家的就是天生人才，他們家的就只有當泥腿子的命？
偏偏這時候周甜又不急不緩的補了一刀：“哥，其實堂弟堂妹們讀書，用的都是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