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逃婢(2)
天德好笑,少不得說給他聽:"這堂子裏規矩,擺酒請客打麻將,叫做'做花頭',所以客人'做'姑娘,姑娘'做'客人,在哪個姑娘的地盤擺酒,'做'的就是哪個姑娘兒,誰個擺酒誰請客;去姑娘那裏吃杯茶閑聊天,只是借個地方兒,叫做'打茶圍',去的是誰相好兒的地盤,就是誰請,只給個茶錢,都是固定的;若是別人請客擺酒,我們去吃酒,找了姑娘來陪酒,這叫'叫局',局錢也是固定的,誰叫誰出,少有請客的,除非那新來的客人沒有相好兒的,東翁願意做媒替他撮合,情願出這局錢的,算做例外,通常可就沒聽說過有什麼人叫局也要別人請的了。"蛋展哈大笑?BR>舒容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紅了臉道:"小弟不諳此道,這兩天跟着龐兄才長了點見識,龐兄多多指點,若是一同吃酒交際,看到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千萬別看着我鬧笑話才好。"舒容急吼吼地一心只要來醉花蔭,及至來了,卻又訕訕然起來,含笑不說話。龐天德替他說道:"媽媽不必忙,我們就到桃枝兒姑娘屋裏去坐坐,隨便吃盞茶聊會兒天就好。桃姑娘可在?"封十四娘自把桃枝兒調理出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客人見了桃枝兒一面就趕着來第二次的,倒有些意外之喜,果然這桃枝兒也曉得巴結做生意,哪怕只是打打茶圍吧,倒比別的姑娘有恩客做花酒還叫人高興,因樂顛顛兒地沖裏間喊着:"桃枝兒,舒二爺龐老爺看你來了。"桃枝兒也覺意外,她在這醉花蔭里,和翠袖一塊兒買來,一塊兒接客,做了這許多年,翠袖已經做了許多恩客,她卻依然是個清倌人,倒不是因為她潔身自好,卻是因為沒人肯為她出那開苞酒的錢。封十四娘隔三差五拿她當牙籤兒嚼,她也只想要好要強,無奈天生滯鈍,沒什麼手段,雖然冷眼旁觀地也每每向翠袖偷師學藝,扮嬌扮痴,卻終究東施效顰,棋遜一招。倒叫龐天德看得新奇起來,笑道:"不曾領教,原來桃姑娘竟是這樣知情知意的一個妙人兒,從前倒看走了眼。"舒容見自己竟有本事逗得倌人笑,更加得意起來,越發妙語如珠。龐天德又只管跟着插科打諢,逗得旁邊侍候的小丫頭也都笑個不停。這桃枝兒屋裏是難得有笑聲的,如今這般熱鬧,遂連翠袖也被驚動了過來,桃枝兒是看到翠袖就緊張的,趕緊站起來叫一聲"姐姐",招呼完了,仍恭恭敬敬站着,不敢就坐。舒容不明就裏,只當是堂子裏的規矩大,原該如此,並不理論。龐天德卻是在這幾家院子裏來往慣了的,深知個中因由,只覺好笑,卻不便說破,斜着眼看着翠袖調笑說:"光是聽一句半句的可不行,翠袖姑娘出了名的好口才,得給我們說上十句八句的才行。"翠袖笑道:"我是說的沒有唱的好,若是龐先生替我擺一席,我倒是可以唱給龐先生聽的。"不等龐天德答應,又拉桃枝兒重新捱着舒容身邊坐下說:"要不就是舒二爺替桃枝兒做一席,我倒也可以來湊湊趣兒。"龐天德笑道:"說來說去,你只是要我們擺酒,你倒也真會照顧你妹子,不僅自己做得好生意,還教唆妹子巴結。"翠袖冷笑說:"我們做倌人的,吃這口堂子飯,若不要客人擺酒叫局,我們豈不要吃西北風去?我因不會教人,這才說句話就被揪錯兒,若是黃鶯鶯在這裏,別說教唆了,就是指着你龐老爺的臉強討強要,你只怕也聽做是'鶯聲燕語'罷了。"一句話說得屋裏人都笑起來,龐天德撐不住,一口茶噴出,指着翠袖笑道:"你這張嘴呀,真是伶俐!?他兩個這裏鬥口,桃枝兒起先還只愣愣地聽着,直到翠袖暗地裏將她一推,才猛醒過來,不待說已經先紅了臉,支支吾吾地問舒容:"可要吃酒?"舒容還不明白,只說:"我不吃酒的,就吃杯茶好了。"桃枝兒忙擺手說:"不是的呀,不是說這個吃酒,我是說崔老爺前兒在這裏請你吃酒,你可要還一席呀?"舒容這才聽明白了,心下倒也樂意,當即便叫龐天德代為寫帖子張羅客人。龐天德卻怕舒培怪他帶壞舒容,不願耽干係,因推脫說:"這件事,須得你哥哥出面才妥當,要擺酒,也總得你哥哥在吧?既然你哥哥要來,自然請的都該是他的生意朋友,怎好由我寫帖子請人?你還是回去同舒大哥商量商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