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攤上大事了
讓沈永禎改變態度,低聲下氣,近乎懇求地迎自己進去,捧為座上客,現在想想,徐三也是覺得蠻爽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道理徐三也想過,但擁有強化體質的他,倒不是很擔心被人謀害。
……
晚間,柳如是歇在西跨院廂房,葉小紈過來談話。
葉小紈的臉色閃過複雜,有一種高傲優越,又有一種驚嘆羨慕,種種感情匯聚,她也說不出來是何滋味。
“都說蘼蕪君眼光高,所選皆非凡人,這次想必是不會錯的了,徐公子實乃大才。”葉小紈掩藏了羨慕,端莊有禮。
柳如是也掩藏了竊喜之意,搖頭輕嘆:“哪裏,比不得惠綢(葉小紈表字)是體面人,我原擔心你不會接見我呢。”
“什麼體面不體面!”葉小紈烏髮輕挽,家常的衣裙,卻名貴不凡,腰肢細得直逼董小宛,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如今世風大變了,多少人不是貧賤過來的?”
話雖說那麼說,葉小紈心裏還是有官宦之家的自傲的,言行舉止,有意無意之間,帶着一種上層階級對卑賤之人的憐憫或者施捨的感覺。
本來,閨閣女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遑論有什麼名氣?
但是,其父葉紹袁曾經為葉小紈造了很大的勢,作品收進文集,事迹收進族譜,所以,葉家三才女,在中上層圈子,那是真的有名氣,名媛,貴婦。
其作品《鴛鴦夢》,就連曹雪芹的《紅樓夢》都借鑒過。
而要說名氣,徐三、柳如是這兩人,並不輸給葉小紈,尤其是柳如是特殊的身份,當然這種身份在大家閨秀眼中心裏,總是有……有點鄙夷和不想沾染接近。
這就像上等艙的人和下等艙的人,雖然同在一條船,但卻是兩個世界,兩條平行線。
多虧了黃媛介這道橋樑,以及晚明風俗現實對禮教逐漸撕開了一道大口子,要不然,葉小紈可不想和煙花女子交往。
同樣是名女人,不免在心裏比較男人,雖然,葉小紈看不起柳如是的身份,但是……柳如是這種自由戀愛,她真的很羨慕……
“徐郎輸在了年齡閱歷上,有時不免心浮氣躁,行事張揚了些,見諒。”柳如是遊刃有餘,自然地笑笑,英姿颯爽。
葉小紈不禁暗贊一聲,柳如是身份再卑賤,也是三番五次出入豪門,宅鬥技能max、吊男人技能max好么?
瞧瞧人家這份氣度。
聽到女兒沈樹榮的哭鬧聲,葉小紈才告退,說有什麼需要告訴她,出門慢走,葉小紈連這點時間也對月傷神,兩個親姐妹的香消玉殞,才迫使她創作出了《鴛鴦夢》,而如今……沈永禎也是日薄西山的了。
柳如是坐在床沿,抱着雙膝沉吟,徐郎搗鼓那些技藝做什麼呢?他好像不把心思放在著書立說上了,卻也沒有考科舉或者參軍,找個時間,問問他什麼心思,這份做法,難道是為民謀利么?
想着想着,徐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越來越高大了。
……
“墓地人驚倒,頃刻也魂飄。從今後,雁去書難寄,灰寒香怎燒?”
“悲淘,斷送金蘭約。呼號,摧折吻頸交……”
沈家園子裏,家班演奏的是《鴛鴦夢》的一段,崑腔水磨調,葉小紈為紀念親姐妹而寫的,後來又換了一曲《女駙馬》,沈永禎嫌詞曲太悲切。
這時,沈永禎已經完全同意,與徐三一起合作,只要徐三出資金,一起海貿沒有問題,作為交換,徐三交出幾份改善織坊機器的圖紙。另外,沈家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裝,搞海貿的基本都這樣。
“聽說東南海域的天下,現在已經歸了鄭芝龍,朝廷招安了他,他又滅掉了幾個海盜頭子,不過我們常來常往的,應該沒有多大問題,鄭芝龍還在和荷蘭人爭。”沈永禎靠在睡榻上,睡眼惺忪。
徐三點點頭沉思。
兩個女人變得如家庭主婦一般,只聽不說,沈永禎似乎試探似的:“今天傳來了消息,督師大學士楊嗣昌入蜀,總兵官左良玉、陝西三邊總督鄭崇儉大敗張獻忠於太平縣瑪瑙山,張獻忠妻妾被擒,逃亡,闖賊音訊全無,看來形勢一片大好,徐兄以為如何?”
形勢一片大好?徐三嗤之以鼻,明末已經爛到底了,你們不知道嗎?徐三淡淡道:“我覺得不容樂觀,常年天災人禍,張獻忠、李自成輸得起,輸了一次,還可以再來一次,每次只要登高一呼,就一呼百應,而楊嗣昌輸不起,多少人在背後彈劾他……還得多虧皇帝信任他,然而他才能也有限。”
楊嗣昌最為人詬病的,就是加收剿餉、練餉,使得大明本就癱瘓的財政、痛苦不堪的百姓再一次雪上加霜、火上澆油,然而不收稅哪來的軍餉後勤補給?打戰不也是打錢嗎?但是江南大噴子怎麼能忍?
其父楊鶴與家人一死,東林復社必然會彈劾他不丁憂守孝,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也!張居正不丁憂,就差點被噴死了!更何況楊嗣昌?
而且徐三知道楊嗣昌的性格很有問題,存在那種文人慣有的毛病,絲毫駕馭不了左良玉、賀人龍,反而讓兩名大將恨死了他,戰還怎麼打?
楊嗣昌接下來的底牌,一招比一招爛,輸得一塌糊塗,也不知道崇禎怎麼看上他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孫傳庭之所以現在還待在天牢,就是因為楊嗣昌一句話的事情。
文人,就是內鬥厲害。
“噢?”沈永禎訝異,雖然徐三的分析不是那麼深刻,但是徐三說“楊嗣昌輸不起”,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是鞭辟入裏,大明的每個總督不都這樣?沈永禎道:“徐兄也是和復社的說法一般,楊嗣昌毫無成效?反而使得百姓怨聲載道?”
“這倒不是。”徐三一臉肅然:“楊督師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還是很有效果的,只不過僅限於此。縱使張獻忠、李自成死了,治不到根,百姓沒法活,還不是照樣會有千千萬萬個李自成?”
“而且,我也聽幾個朋友說,皇帝在今年罷了各鎮內臣,一人獨坐深宮,不說了,你們懂的……”
沈永禎無話可說,他想不到,徐三竟然什麼都知道一點。
柳如是明眸閃亮,光彩熠熠,她發現她還是低估了徐三,這麼留心大事的,怎麼可能不學無術、胸無大志?
談了一番時事政治,中午,才撇開兩個婦人,沈永禎帶徐三到了一處偏僻的岸口。
徐三隻見清一色的雙桅帆船陳列河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抹上桐油的桅杆反射着光澤,那曹火爐見他,也變得客客氣氣了。
這便是出海的船隻和人手,打着大家族的名號,各地巡檢司、衛所,大開方便之門。
這絕對不是陰暗地揣測,上一任應天巡撫張國維,就私底下搞走私海貿,獲利百萬。
大明的錢財,實際上就揣在這些達官貴人的腰包,以及和他們有關係的富商手中。
本來徐三倒想見識一下海外的風光,但是這裏波折不斷,根據地很重要,看一眼系統,他心情愈發沉重起來:“府城那邊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