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離開越南
1969年3月13日,克里的快艇在行駛時附近的一顆水雷爆炸,使他右臂負傷,這為他贏得一枚銅星勳章。“兩邊岸上都有狙擊手向他射擊,”銅星勳章證書上寫道,“克里上尉指揮他的槍手從船頭的暴露位置實施壓制射擊,他的胳膊流血了,很痛,但他不顧個人安危,把槍手拉進艙內。然後指揮快艇返回幫助另一艘受傷的快艇,把它拖到安全的地方。在彈雨中,克里上尉的冷靜、敬業精神和偉大的勇氣保持捍衛了美國海軍的最高傳統。”克里已經負傷三次,獲得三枚紫心勳章。其中一處只讓他休息兩天,另外兩處沒有影響他行使自己的職責,被他稱為“一次性的傷害”。左側胳膊上的一處彈片傷讓他疼了好多年。後來克里拒絕了《波士頓環球報》的一個要求,即簽署一個自動放棄說明,公開受**法令保護的軍事文件,那可能會暴露更多克里作為一名傷員需要得到待遇的內容。“這些紫心勳章,有的來自於彈片,有些是40毫米火箭彈的傑作。”克里的指揮官埃里特說,“它們都被放在了箱子裏,克里共有三枚,任何一枚都沒有讓他離開崗位。別小看這一點,這是很少見的事情。”但克里覺得他已經看了也做了足夠多的事情。規則允許三次負傷的人立即回國,於是克里在他越南的服役到期以前6個月就提出這項要求,並前往海軍準將查爾斯?霍恩處要求得到批准。霍恩於1969年3月17日填寫了一份文件,說明克里已經三次在行動中負傷,個人要求到波士頓、紐約或華盛頓擔任一名將軍的助手。文件註明:“克里已經服滿役期,可以接受重新分配。”當時的海軍指令允許提出轉業申請,但必須光明正大合乎規定,這種轉業不能自動生效,必須得到海軍人事局的同意。“我從未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何不妥,”霍恩說,“得到三枚紫心勳章依然健在真是令人驚奇。”後來有人曾對克里轉業的條件提出質疑,於是國家檔案局給《波士頓環球報》提供了一份海軍文件,這就是克里的要求得到批准的基礎。編號為130039的這份指令聲稱,一名海軍軍官在兩個分開的假期里都需要接受住院治療,或者三次受傷(不考慮受傷的性質),如果符合這樣的條件,就可以向上級軍官提出轉業申請。文件說得很清楚,轉業不是自動生效的。轉業將考慮他的身體狀況是否還可以勝任工作,以及個人的願望。因為克里的傷並不嚴重,所以他的轉業看來主要是根據個人願望。此外,指令說得很明白,克里也可以放棄轉業。最下面一行是克里可以繼續服役但他選擇了儘快轉業。他去見霍恩,後者同意幫他呈遞申請。海軍里不能說有多少官兵同樣早地從戰鬥中解脫,但一個人獲得三枚紫心勳章一定非同一般。克里較早退出戰鬥意味着他將要離開那些與他一起經受了許多血腥戰鬥的船員們,獨自到後方去。因為擔心這些成員會受到傷害,他努力為他們安排一個稍微安全一些的崗位。當其中一名成員邁迪羅斯希望留下來時,克里找到他說:“我真的希望你能走,希望知道你們能夠安全,更加安全。”1969年4月初,克里離開了越南。“我想應該是告訴人們那裏正在發生什麼的時候了,我對那裏的情形很憤怒,我已經清楚地得出結論它錯在哪裏。”這時,克里五個最好的朋友已經死於戰鬥,包括耶魯的同學潘興。克里離開后沒多少天,另一位朋友唐納德?卓茲——在克里獲得銀星勳章的戰鬥中給他提供過支援的一位艇長——在一次猛烈的伏擊中陣亡。那時他的女兒剛剛出生。不斷增加的損失對克里來說已沒有什麼意義。快艇進入小河,展示着美國國旗,或許殺死幾個敵人,但沒有佔領任何領土就返回基地,為此要不斷付出血的代價。可是越南人民在每一塊美軍踏平過的土地上,即使是進行過地毯式轟炸和投放了化學毒劑的地方,又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這才是緣自人類本能的真正的生生不息,才是自然中惟一永恆的東西,它永遠不可能被暴力和殺戮摧毀。沒有任何事件比越南戰爭在克里心中造成的衝突更大。儘管他在耶魯課堂上發表演講反對美國在南亞的干涉,儘管他曾經試圖拖延自己涉足戰場的時間,儘管他希望遠離面對面的交戰,他還是應招成為海軍一名軍官並勇敢地參加了戰鬥。但是,現在他已經在越南看到太多的血腥、對無辜者的殺戮、無意義的犧牲、沒有前景的投入。他對自己的上級已經徹底失去了信心,因為他覺得他們自己也對戰爭本身充滿疑慮。但是這些戰場指揮官不應該為越南發生的一切承擔全部責任,他們只是執行者而已,他們上面還有美**隊的總司令。克里曾經試圖利用英勇作戰來證明自己的愛國行為:六個月前,他是一位滿懷抱負的艇長,希望率領他的下屬成為英雄;現在他感到自己的使命已經發生變化,他要用一條抗議之路代替自己從政的夢想,傾己之力改變美國的越南政策。他覺得這才是愛國心的真正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