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巴黎的冬天
2003年,巴黎,車被盜巴黎,一個平常的冬日早晨。不到9點我已經趕到區警局了,等着為被偷的車報案。流感、假日加上法定縮減工時,搞得本來人手就不夠的警隊亂糟糟的。索尼婭——這位負責接待我的年輕女警是個新面孔——不得不同時兼顧着接待、電話總機和接受報案的活兒。一個看來老資格的女警呆在旁邊,在自認為必要的時候指點着她。索尼婭的面容顯得開朗活潑,還挺聰明的。她拿過我的身份證件,向我笑笑,和善地請我坐到毗鄰的小間裏。老女警立刻接過話去,告訴她不能這樣處理,說應該更仔細地檢查證件,並通過中心數據庫來確認沒有疑點——看證件是我本人的還是偷來的。為這,索尼婭得到樓中央的辦公室去上另一台電腦,因為只有那台機能做查詢。可這接待室和總機也得有人看管,至少十分鐘的時間裏離不開,她只好用了查問卡片庫的法子。到該向保險公司和車輛提領處做補充核實的時候,同樣的問題來了:我是地中海沿岸的人,可接待室的電話只能撥巴黎地區。她得到另一間辦公室去打長途。索尼婭採用了最省事的辦法:她決定不再理會什麼查證了。我們坐進一個小間,她開始記錄我的陳詞。無意識地,我盯着她電腦背面的那些連接線看,它們正對着我。我注意到電腦沒有聯網。我很驚奇地問:“瞧,你沒和局域網連通嗎?”“沒有…”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瞥了一眼隔壁小間的電腦:也沒有連。這樣的話,這兩台電腦錄入的信息和數據庫之間就是完全分離的,通過輸入諸如登陸名一類的東西便能侵入。記錄我這份報案花了近一個小時,因為索尼婭老得中途停下,去打理電話和新的來訪者。當我們終於弄完這些,進入打印和簽字程序的時候,又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為了接上打印機連接線,得先把旁邊那台電腦的連接線拔掉。我禁不住想,一個解決問題的盒子也不過五歐元而已。眼下自然要等她的同事答應讓我們。“讀取文件的時候索尼婭不會弄砸了吧”,這念頭讓人惴惴不安。果不其然,她小心翼翼卻白費勁,什麼也沒印出來。徒勞地努力了幾次后,她試圖用軟盤把剛才錄入的東西轉到隔壁機器上去,還是不成。她居然準備重錄一遍報案陳詞,這可是再搭上半個小時的活兒。我決定介入。我自作主張地從操作台另一端走了過去,着手運行他們那套錄證程序。用過這台電腦的警察姓名及其編碼一排排從我眼下滑過,此外還有報案人的名字、地址、電話……想改動什麼按一下鍵就夠了。自然我什麼也沒做。我只不過找到錄入和輸出功能,然後示範他們怎麼用。他們拒絕跟我學,害怕把資料搞丟或者弄混了。於是我把第一台電腦的打印連接重裝一遍完事。為這份耐心,我該好好感謝自己。就是這麼一個平常的冬日早晨,在歐洲的法國巴黎,一個技術先進、人員完備的現代化警局裏。七年前在敘利亞也不見得比這複雜,那時一切剛剛開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