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質量》 第五章(2)
王祈隆恍如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後他變成了一個更沉默寡言的人。他好像躲避瘟疫一樣地躲避學校的辦公室,關於那個地點還有那個女人。天!那可惡的禍水啊!他在心裏哀嘆。他拒絕他的所有的腦細胞沾染上那個女人的影子,好像這樣他就和那女人沒有一點干係了。但是,這樣做很徒勞,他越是躲避,她越是頑固地駐紮在他的腦海里。很顯然,他想從他的記憶里刪除有關他和那個女人的一切是不可能的。他恨她,那是個女人嗎?簡直是頭母豬,比妓女都骯髒!他用盡了天下所有最惡毒的語言去詆毀她,詛咒她。她為什麼不死?她要是死了,有關她所給他帶來的恥辱將統統不算數了。天這麼熱,她騎自行車上班,可能會熱死在路上。也或許她會遇到迎面開來的一輛載重車,發生慘重的車禍。他甚至想要找到一種別人不知道的辦法把她給弄死。王祈隆想,我永遠都不會再看她一眼!但是,王祈隆這樣想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女人像是瘟疫,一旦粘上就別想躲得開,她許彩霞是學校的一分子,王祈隆憑什麼把她從這裏剔除出去?許彩霞照常上她的班,和事情發生之前沒有任何不一樣。王祈隆躲她,她卻似乎是有意識地尋着他的蹤影。終於有一天他們在食堂里遭遇,當著別人的面,她竟然做得滴水不漏,有說有笑的。她對王祈隆也說了一句笑話,她說,王祈隆,這麼熱的天關在綉樓里幹什麼呀?王祈隆心裏和臉上都狠着,像是隨時準備殺一個人。他惟恐她突然說出什麼露骨的話來,那樣他的顏面就失盡了。王祈隆低着頭匆匆地吃了就走。出了門本來想回宿舍,但他的腦袋後面卻像長了眼睛一樣,知道那女人在後面追了出來,就轉身往大門外走去。學校的東面緊靠着圍牆的是一條小河,因為距城八里,所以叫八里河。河不大,但是河水清澈,沒有被污染過,河底的水草或者偶爾有一條游魚劃過都能看得很清楚。王祈隆心情不好的時候常常一個人出來沿着河走。現在王祈隆順着河堤一直往南去了,女人在後面遠遠地跟着。天熱得像下火,河堤上連個鬼影兒都沒有,王祈隆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臉上已經曬出一層油來。他興災樂禍地咒罵後面的女人:曬死你個豬!兩個人就一直這樣走,學校已經被他們遠遠地甩在了後面。王祈隆終於走不動了,他在一叢野生的蘆葦跟前停住,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女人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他幾乎沒有等那女人站定就把她按住,三下兩下就剝光了女人的衣服。這次他不再需要女人調教,他一下子就準確抵達了目的地。天真熱,熱得像要下火。從那個中午開始,王祈隆只要是抓住和許彩霞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就沒有一次放過她。他像是懷着滿腔的仇恨,卻又表現出無與倫比的熱切。每一次他都是傾其全力,像打一場肉搏戰,用他男人的兇狠去征服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人。他的恨只有用性才能表達出來,他的行動只有愛的外殼,而恨的內核,卻堅實地梗在他心裏。一開始王祈隆還有點兒怕的感覺,有點兒擔憂,有點兒慚愧,有點兒不知所措,時間長了,什麼都沒有了。麻木了。圍牆根的幾株向日葵成熟了,大家就采來把它們吃掉了。應該吃掉。食堂後面的一棵倭瓜結了兩個碩大的倭瓜。它們在人們的忽視里長大了。其實,它就應該長大。學校里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貼上了他們的痕迹,所有的植物都蓬蓬勃勃地生長。這還不夠,他們幾乎一天不拉地往河坡里去,兩個人都曬脫了幾層皮,他們好像並不知道熱。到一起就熱切地做,完了就急匆匆地走,連告別的話都懶得說。一個人站起來穿上衣服先走,另一個就把身體攤開,鋪成一個大字,漠然地看着天空,百無聊賴地躺上一陣子,然後再站起來穿上衣服走。不這樣干他們還能幹些什麼呢!這麼熱的天。這麼寂寞的學校。這麼旺盛的兩條生命。熱天終於過去了,學生們都返校了。河面上採集蘆葦的人多起來,王祈隆和許彩霞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他們身上的力氣好像也隨着夏天的熱氣消耗掉了。王祈隆依然跌回到了過去的那種懶散狀態,他吃的興緻都沒有了。秋天的末尾,有熟人給王祈隆介紹了一個對象,陽城地區圖書館的管理員。兩個人在熟人家裏見了一面,女孩身子略微有些單薄,一米六五左右的個頭,五官還周正,就是笑起來眼神兒有點邪氣。可能是因為太年輕了,才剛過了二十。女孩的外形條件有一點點兒符合王祈隆想像中的情人的樣子,他面上卻表現得有些心猿意馬。那女孩子好像對他挺中意的,他告訴王祈隆她別的條件不挑,就想找個大學生。王祈隆和女孩見了面,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情,倒是女孩常常打電話約他出去。學校的電話設在辦公室,有時碰巧許彩霞接電話,她總要盤問上半天才會去喊。別的同事和王祈隆打趣,她也跟着起鬨,什麼時候讓吃喜糖啊?問者也許沒有什麼意思,聽的人心裏卻彆扭得不行。要麼你是個沒心沒肺的,要麼你就是在朝我甩暗器!王祈隆被女孩約出去。秋天的風吹起來冷嗖嗖的,刮在男人的臉上都覺得有點疼,他看見女孩穿着單薄的衣服在滿地的落葉中等待他,心裏就有些感動。兩個人有時看電影,有時就到城市裏惟一的一座一眼就望到邊的破敗的公園裏逛上一圈,趕上飯點兒就在小館子裏吃點麵條什麼的。鬆鬆垮垮的約會,極襯託了他那落寞的心情。而他的這種神態,已經有了城市的弔兒郎當味兒,更吸引了黃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