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神秘人(三更)
坐在鬧中取靜的一條不知名深巷中一處樹蔭下,馬年狼吞虎咽着,一邊慢慢吃着手裏的黑巧克力,一邊回想着剛剛在舞台上的一幕幕場景。
突然,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瞬間襲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馬年立刻停止了嘴裏的咀嚼,虎地起身,向四周看去。
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就像莫名其妙的有一雙眼睛,不遠不近地一直盯着你。
又像深處非洲大草原上,跟一隻隱藏在深草叢中的猛獸不期而遇,卻是它看得見你你看不見它。
這感覺,非常不好!
馬年不安地動了動腿腳,又用心感受了一番,於是決定快步離開這個地方。
走出深巷,重新進入摩肩接踵的街頭鬧市,那種令人心悸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媽的神經了,肯定是節目後遺症!
馬年暗罵一句,甩甩頭。
抬眼隨便一看,“騰飛集團”四個大字,赫然出現在對面不遠處的一幢高聳雲端的大廈之間,不覺心裏一動,想到還有一張百萬之巨的支票沒有送出去,於是抬步走去。
“什麼,你找阿蓮?”
大廈前台兩個明目皓齒的接待小姐,不由得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眼前這個明顯是大叔級的老男人,呵呵有聲地搖頭道:
“對不起,你沒有預約,又沒有任何證明與我們集團的業務往來,我們無法幫你聯繫任何人。”
馬年抓抓腦袋,知道自己也的確是有些唐突了。
拿出手機,窩在接待大廳一排臨時客座沙發上翻了半天通話記錄,才恍然發現,自己一直設置的手機三日一清理設定,早就清空了所有相關記錄。
靠,老子還不信了,想找一個人多得是辦法。
直接給那個紈絝公子打電話要號碼?
嗯,還是算了,丟不起那個人。
直接上樓挨個房間找人?
也不行,太掉份,也很clodhopper。
咦,有了——
馬年忽然眼睛一亮,看到通訊錄里赫然有一個“夢鄉家居城”的座機號碼,馬上就撥了過去。
“喂,夢鄉城嗎?我想訂購一套傢具,是看到你們夢鄉城夢鄉大使阿蓮的廣告推薦找來的,請說一下她的號碼,我想指定她——”
話音未落,對方立刻搶答道:
“對不起先生,阿蓮目前已經升任集團形象大使,無法再為任何貴賓提供相關金牌服務。我們可以為您推薦其他金牌導購,他們——”
吧嗒一聲,馬年直接掛掉電話。
呵呵,有錢都送不出去,老子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就這樣捏着手機,出神了好一會兒,馬年站起身,向大廈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又折返回來,直接走到前台,笑眯眯地敲敲檯面,等到一對明眸皓齒揚起漂亮的小臉蛋,於是故意一板臉道:
“你們相信我嗎?反正我相信,有一天你們請我來我都不一定再來這裏。記住,我叫馬年,我為自己代言!”
望着馬年轉身,然後晃晃悠悠走出大廈,兩個美女忽然撇嘴展顏一笑,吐出三個字來:
“神經病!”
重新來到街上,感覺好像一時間失去了方向,耳邊就傳來一陣低沉的歌聲。
循聲望去,卻是在大廈的拐角處,一個頹廢的流浪歌手模樣的青年,正抱着一把斑駁破舊的木結他,自顧自地閉着眼睛靠在牆壁上,一邊撥動着琴弦,一邊聲嘶力竭地高唱着一首從未聽過的歌曲。
在他腳下,則是一隻很大飯盒,裏面散落着一些硬幣和面額不等的紙鈔,不過最大的沒有一張超過20元。
唱的還行呀,尤其是歌詞,似乎寫得很有歲月的滄桑與感悟。
馬年駐足聽了一會兒,發現這個歌者竟然一直都沒有睜開眼睛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停下腳步聽,或者看看自己腳下有多少人打賞,不覺內心有些觸動,隨即掏出兩張百元紙幣,俯身丟了進去。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就連張鋒、錢筢子他都沒有說過,在他求學的幾年當中,其中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像眼前這個頹廢青年一樣,抱着一把破結他,在街邊,在橋頭,在人海,邊走邊唱,有時一天甚至一分錢都沒有。
兩張鈔票輕輕滑入飯盒。
馬年再次看了看已經轉入閉眼哼唱的結他手,起身正要離開,耳邊忽然就傳出一聲明顯稚嫩的童音:
“謝謝大哥哥,大哥哥好人一生平安。”
馬年一愣,緊接着就發現在歌者一堆隨意丟在腳旁的行李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蠕動着,隨後慢慢從衣堆里鑽出一顆小腦袋,望着他就是甜甜一笑。
暈,什麼情況?
一剎那間,馬年有些發懵。
定睛再一看,就看到小腦袋完全探出頭來,然後伸出一條幾乎瘦包骨頭的胳膊,費力地抓起兩張百元紙鈔,臉上瞬間綻開了幸福到極致的笑容,很快又探出另一條瘦包骨頭的小胳膊,抓住唱歌青年的褲腿吃力地扯起來。
“哥哥,哥哥,看,你說過的好大的錢……”
歌者或許是唱得過於投入,或許是小腦袋過於羸弱,小傢伙費了半天勁,也沒有達成目的,最後身子一軟,倒在衣堆中。
馬年忽然有些心酸,眨巴眨巴眼睛,猛然一個轉身,走了。
走過拐角,忽然看到一個着裝怪異的老者,也斜身倚在大廈的外牆上,抱着雙臂,仰面看天,好像看着天上的流雲十分出神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他十分自然地看了一眼走過來的馬年,然後又抬起頭,繼續看天。
馬年好奇地掃一眼老者,卻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是的,城市裏,形形色色的人有很多很多。抱着這樣、那樣的念頭、想法和慾望的人,也很多很多。
各色人等,有的你會不經意遇見,有的也許一輩子也不會照面。
這,就是真實的生活,真實到有些殘酷的人世間。
不同的是,有人在以各種方式乞討,比如剛剛拐角那邊不足十多米遠的歌者和小腦袋。
有的則可以抱着肩膀,在這裏看天上的流雲,就比如現在這個的這個老者。
你看他像乞討嗎?
一點不像,不僅不像,而且還有一種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傲和別緻。
與老者擦肩而過,幾步開外已經是主路了。
看到馬年站在路邊,一輛半新不舊的別克昂科威徐徐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道:
“先生用車嗎?馬上就晚高峰了,這裏很難打到車。”
這明顯就是一輛黑車,但馬年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是一低頭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