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興雲庄
梅花盜重出江湖。
時隔三十年,‘梅花盜’再現江湖,短短七八個月裏就已做出了幾十件巨案,人人自危間,江湖上稍有資產的人家聯合起來發起懸賞,高價懸賞梅花盜,而江湖中公認的武林第一美人也在同一時候揚言天下,無論僧俗老少,只要有人能除去梅花盜,她就願意嫁給他。
金錢,名聲,美人。
一個江湖人的畢生追求,也不外乎是這三樣。
於是無數江湖豪傑蠢蠢欲動,並在不久之後聚集在興雲庄,一面保護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兒,一面商討如何捉拿梅花盜。
黃昏時分。
興雲庄。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夜幕即將降臨,曾經的李園也在夕陽的映襯下優美的如同一幅畫卷,恬淡、寧靜。
李尋歡獨自一人坐在小橋的石階上,凝視橋下的荷塘。
這時忽有一道黑影,在冷香小築的方向一閃而逝。
李尋歡連片刻的猶豫也沒有,立刻就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那道黑影消失的速度卻更快,毫無疑問的,那道黑影已經進了冷香小築里。這個人是誰?他是不是梅花盜?林仙兒是否已經遭遇了毒手?亦或者,這又是林仙兒的一場陰謀?
冷香小築里燈光朦朧,李尋歡正要掠下屋檐,卻有一個聲音伴着傍晚的寒風的傳入了李尋歡耳中。
“李先生留步。”
傳音入密。
這個聲音不疾不徐,如同山間的潺潺流水,自有安撫人心的力量。李尋歡驀地止住了腳步,那聲音就又道:“還請先生在檐下避一避。”
李尋歡腳步一轉,人已換了個方向,他輕盈的落下來,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果然看見隱蔽的屋檐下正站着一個男子。
男子披着白色的貂裘,在雪中站着,手中似乎還捧着個暖手爐,見李尋歡當真尋了過來,不由微微一笑,低聲道:“李先生若是在追蹤梅花盜,可以暫且停下來看一場熱鬧,等看完了熱鬧再追不遲。”
李尋歡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片刻后,也笑了笑,依言走到他身邊,與他一同站在檐下,他不問這人究竟是誰,也不問即將開場的熱鬧又是個怎樣的熱鬧。
他什麼也不問,男子也什麼都不說。
那人只是將手中的暖手爐遞給了李尋歡,李尋歡伸手接了過來,才發覺這暖手爐也遠沒有看起來的那樣溫暖,在這樣的寒冷中也只是聊勝於無而已。
這攔下他的神秘男子,顯然也已經在這裏等了他很久。
他的鼻尖聞到了淡淡的葯香,葯香正來自身旁的男子。一個人身上帶着葯香,說明這人要麼是個大夫,要麼就是個病人。
想起方才暖手爐遞過來時的素白手指,李尋歡覺得這人是個大夫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他的心中閃過很多念頭,尚未來得及理清,就聽冷香小築里忽然開始熱鬧起來了。暗器,鋪天蓋地的暗器四面八方的打進了冷香小築,屋內朦朧的燈光也被飛射進來的暗器打滅,又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着,就是埋伏在冷香小築周圍的江湖人呼喝着衝進了院中!
兩人一抬頭,便看見上方踩着屋檐躍進冷香小築的幾雙靴子,李尋歡神情複雜的瞧了半晌,才對身邊人低聲嘆道:“先生選的地方果然隱蔽。”
男子只是笑了笑。
“我姓顧,單名一個閑字。”
李尋歡從善如流:“原來是顧先生。”
顧閑對李尋歡說他們要看一場熱鬧,然而事實上,他們卻只能聽一場熱鬧而已。李尋歡頗為遺憾的靠上身後冰涼的牆壁,聽起了院中的“熱鬧”。
有人高聲喝道:“梅花盜,你已逃不了了,快出來送死吧!”
有人尖聲道:“老實告訴你,咱們這兒不僅有洛陽府的田七爺,還有武當山的木道人,丐幫的南宮靈——”
洛陽府的田七爺,武當山木道人,甚至是丐幫的少主……這許多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原來都已聚集在了興雲莊裏。
田七拔開人群,穩步走出來,衝著冷香小築沉聲道:“朋友既已到了這裏,為何不肯出來相見?”
屋子裏靜了一靜,才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各位既已到了這裏,又為何不肯進來相見呢?”
這個聲音實在是好聽極了,又帶着隱隱的笑意,光是聽着這樣的聲音就可以想像其主人不凡的風采。
院子裏的眾人紛紛道:“這梅花盜是想誘我們入屋,不可上他的當!”
“梅花盜,你如今已經走投無路,與其垂死掙扎,還不如早些認罪伏誅!”
“嘿,我們還從未見過大名鼎鼎的梅花盜,今日總算可以大開眼界了!”
言語間,竟是認定了屋中人梅花盜的身份,簡直連一點迴旋的餘地也沒有。李尋歡聽着,淺淺的笑意爬上了嘴角,眸中的光彩明明滅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冷香小築里的人聞言朗笑道:“好,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傳說中的梅花盜!”
他笑聲清朗,人也像燕子一般輕巧的從窗戶翻了出來,驚的屋外眾人連連後退,紛紛擺出警戒的姿勢,可再定睛一瞧,人群中就有認得他的人失聲道:“楚留香?!”
從冷香小築里飛出來的梅花盜,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香帥楚留香!
李尋歡聞聲也是一怔,側頭看向身邊的男子,他身旁的男子神色不變,只是氣定神閑的對李尋歡點了點頭。
李尋歡啞然失笑。
自進入中原以來的這段日子,久違的麻煩可謂是一件接着一件,他自然清楚林仙兒約他見面定是不懷好意,但他還是來了,在聽見趙正義那正氣凌然的呼喝聲時,聰明如李尋歡,終於明白了這群人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栽贓陷害。
李尋歡想苦笑,又想暢快的放聲大笑,為自己,也為院子裏的那群“江湖豪傑”。
可現在,總算還是發生了一件不算太糟糕的事情。
院子裏,在眾人震驚的神色中,楚留香露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笑容。
“正是在下。”
冷香小築的門被人推開了,冷香小築里又鑽出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
龍嘯雲等人不由目瞪口呆。
悠然走出來的陸小鳳大聲笑道:“今天果然是個特別的日子,連傳說中的梅花盜都來了不只一個!”
楚留香接口道:“不錯。在下算一個,陸兄算一個,金鋪頭算一個,這位小大夫也算一個。”
金九齡搖着扇子,拍了拍跟在他身後的小丫頭的腦袋,玩笑道:“她這丁點大的人,怎麼能算一個?我看頂多只能算半個梅花盜。”
陸小鳳摸着小鬍子,也一本正經的贊同道:“那顧小大夫勉強算半個人,咱們這些人加起來,算三個半的梅花盜。嘿,我竟不知世上原來有這樣多的梅花盜,果真是大開眼界!”
從冷香小築里走出來的“梅花盜”,赫然就是楚留香、陸小鳳、金九齡,還有一個看着都不滿十歲的小丫頭片子!
田七的臉色已經鐵青,“楚香帥,陸大俠,金鋪頭,你們為何會在這裏?”
陸小鳳一本正經道:“我聽了武林第一美人放出的豪言,終日惶惶寢食難安,只好親自來殺這位大義凌然的美人了。”
金九齡大笑道:“看來以後都不能說陸小鳳是個憐香惜玉的浪子了,如今浪子轉了性子,要命不要美人,實在是叫人唏噓的很。”
他們這一唱一和,視一院子的江湖人為無物,話中卻句句帶刺,人群里有人聲音含笑道:“陸小鳳也就算了,怎的楚香帥和金鋪頭也陪着他胡鬧?”
這個人,居然就是武當山的木道人。
楚留香笑道:“木道人此言差矣,在下原本跟陸兄打的是一個注意。可等我真到了冷香小築,我才發現這裏可不止我一個梅花盜,也不知可憐的林姑娘究竟是落在了哪個梅花盜手裏。”
陸小鳳則指着金九齡道:“我與楚兄也就算了,金九齡,你堂堂一個六扇門總捕頭,怎麼也學起表面一套內里一套的功夫,背地裏干起採花賊的勾當了?”
金九齡大聲笑道:“那自然是因為我也是個偽君子了!”
他這話說的痛快,田七卻眼角一抽,厲聲喝道:“你們究竟來這裏做什麼!?”
躲在金九齡身後的小丫頭這時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小腦袋,清脆道:“我是來給仙兒姐姐送葯的。”
她一指身後的冷香小築,道:“但是剛才的暗器把仙兒姐姐的葯碗打碎了。”
游龍生一愣,立刻問:“葯?她喝什麼葯?”
他如此關心林仙兒,此時此刻也沒有人覺得有何不妥之處,只因在興雲庄的這段時間裏,他心慕林仙兒之事幾乎已被他自己宣傳的人盡皆知。
小丫頭道:“仙兒姐姐近日常常失眠,睡不好覺,她與我師叔說了,師叔便讓我送葯給仙兒姐姐。”
一直沉默着的龍嘯雲這時才上前一步,滿臉抱歉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只是林姑娘已經搬離了冷香小築,是我不好,忘了與顧大夫說一聲,叫顧小姑娘白跑一趟了。”
院外,李尋歡低聲問身旁的人:“這位顧小姑娘可是顧先生的晚輩?”
顧閑臉上泛起幾分無奈:“正是。她年紀小,皮的很,硬是要來湊這個熱鬧。”
李尋歡笑了:“原來如此。”
說話間,又聽外面的趙正義冷笑道:“龍四爺不必急着自責,興雲庄誰不知林姑娘為躲避梅花盜搬離了冷香小築?或許是有人拿着孩子當擋箭牌,故意做出這番假象來!說不準,連這小丫頭都是與他們串通一氣!”
南宮靈忽然冷笑道:“我道你們為何如此胸有成竹,篤定今日必能抓住梅花盜,原來今日從冷香小築走出來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都要被你們叩上梅花盜的帽子。”
趙正義怒道:“你這是何意?!”
南宮靈冷冷的看着他:“我是何意,你們心裏清楚的很。”
木道人也搖了搖頭,道:“這幾位的人品江湖上有目共睹,又帶着個稚齡丫頭,怎麼會是梅花盜呢?誤會一場,誤會一場。”
他身後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男人嘿嘿一笑,贊同道:“正是。可不是每個小娃娃都像龍四爺家的小公子一樣,小小年紀,便懂事的很吶。”
龍嘯雲聞言臉色一僵,不由打量起了說話的男人,卻見這人其貌不揚,他竟想不起來以前有沒有在興雲莊裏見過他。
龍嘯雲臉上神色莫名,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有說話。
田七彷彿沒有聽到那男人的話,只是肅然道:“木道人不必急着幫他們說話,冷香小築里住着的是林仙兒,這小姑娘也就罷了,你們幾個大男人又為何擅闖女子的閨房?”
金九齡不慌不忙道:“自然是來一睹武林第一美人的風采了。不過這擅闖女子閨房,我們倒還真不是故意的。”
公孫摩雲大聲問道:“那你們又為何進去了?”
楚留香答道:“自然是因為顧小大夫發現了林姑娘不在屋中,又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木道人問:“什麼事?”
顧小姑娘搶先答道:“桌子上有五個酒杯,都鑲嵌進了木頭裏,就像五瓣梅花哩!”
有人驚呼道:“梅花盜!”
眾人頓時嘩然,這樣的手段,正是梅花盜作案時特有的標記!
陸小鳳微微一笑,道:“我們本來也不想進去,可林仙兒神秘消失,又有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我們只得進去一探究竟了,卻不想梅花盜沒有見到,這鋪天蓋地的暗器倒是好好迎接了我們一把。”
趙正義喝道:“說不準就是你們故布疑陣!”
如此作為,顯然是打算將梅花盜的帽子叩死在陸小鳳等人頭上,李尋歡在院外聽了這許久,終是嘆了一口氣。
顧閑也搖了搖頭,低聲對李尋歡道:“走吧,李先生。”
再不出面,反而不美了。
李尋歡點了點頭。
院子裏的人正僵持着,忽聽一陣低低的咳嗽聲傳來,所有人扭頭望去,就見兩個身量相仿的男子從院外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人身子微傾,低低咳嗽着,像是個病入膏肓的病秧子。另一個人瞧着不陌生,這段日子也在興雲庄見過幾回,前兩日還治好了秦孝儀的兒子,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龍嘯雲驚喜道:“兄弟!顧大夫!”
顧閑只是微笑着頷首,他看見龍嘯雲身後的陸小鳳沖他擠了擠眼睛,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便默契的錯開了目光。
李尋歡也沖龍嘯雲點了點頭。
“大哥,這裏怎麼這樣熱鬧?”
還不等龍嘯雲回答,游龍生便怒氣沖沖的對李尋歡道:“你今日不是約了林仙兒在冷香小築見面么?!”
李尋歡似是一愣,隨即笑道:“閣下說笑了,興雲庄何人不知林姑娘今日已經搬離了冷香小築?在下又為何要來這兒見林姑娘?”
趙正義的臉色徒然鐵青,陸小鳳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田七臉色陰沉的看了眼陸小鳳三人,又瞪了一眼李尋歡和顧閑,好像終於意識到這幾人是聯起手來反將了他們一軍,他怒氣沖沖地轉身正欲離去——
“你的確不必來見我。”
龍嘯雲不禁驚呼:“林仙兒?”
款款走入冷香小築的林仙兒幽怨的掃了一眼在場眾人,隨即大聲道:“你們都不必來救我,因為梅花盜已經死了!”
這一波三折,實在是精彩極了,顧閑瞧了一眼躲在金九齡後面的小丫頭,小丫頭收到顧閑的眼神,輕手輕腳的朝自家師叔的方向挪了過去。
田七陰沉道:“林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
與林仙兒一同趕來的阿飛將一具屍體扔在地上,冷冷道:“她沒有亂說,因為他才是梅花盜。”
“梅花盜?”田七冷笑道,“一具屍體而已,你憑什麼說他是梅花盜?難道還能是屍體自己告訴你的?”
林仙兒道:“不錯,就是屍體自己告訴我的,不信,你仔細瞧!”
院子裏的人紛紛圍住“梅花盜”的屍體,無數雙眼睛緊緊的盯在那具屍體身上,場面一時寂靜的可怕。
忽然,有人動了。
顧閑蹲下來,漆黑的眸子半垂,他盯着“梅花盜”緊閉的嘴看了半晌,低聲道:“刀。”
他身後的李尋歡一頓,隨即遞了一把小刀過去,顧閑隨手接了,正要遞出匕首的小丫頭眨了眨眼,將自己的匕首收回了衣兜里,好奇的看了一眼顧閑身邊的李尋歡。
顧閑用刀尖撬開“梅花盜”的嘴,露出了嘴中漆黑的銅管。
他用小刀挑起那根銅管,打量了片刻,篤定道:“這是暗器。”
他身後的一群人面面相覷,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思索道:“我聽聞死在梅花盜手上的人胸前都多了五個像梅花一樣排列的血痕,細小如針眼,江湖上才會傳出梅花盜武功高強的說法,難不成那梅花的印記其實是暗器造成的?”
金九齡道:“暗器藏在嘴裏的確叫人防不勝防。況且梅花盜三十年不曾出現,仔細推算起來,其實也該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了。”
“可眼前這個男人,卻怎麼也不像是個七旬老人。”他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目光在趙正義和田七身上頓了一頓,才一字一句若有所指的道:“看來,此梅花盜非彼梅花盜,這三十年後的梅花盜根本不是多麼深不可測的高手,只是個暗箭傷人的小賊罷了。”
楚留香接話道:“可這樣一個無名小賊,卻戲耍了整個江湖,做出七八十件巨案來,很難說他沒有同夥。”
眾人皆是沉默。
林仙兒目光閃爍,卻也同樣緘口不語。
在場的武林高手裏蠢人不多,龍嘯雲等人雖有心陷害李尋歡,可事到如今,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原本的打算是行不通了。靜了半晌,木道人才問楚留香:“楚香帥可是打算查清此事?”
楚留香頷首道:“在下的確有這個打算。”
金九齡瞧着偷偷摸摸竄回顧閑身旁的小丫頭,視線在那一大一小身上停留了片刻,又不動聲色的移開了。
他作為楚留香李尋歡等人的“幫凶”,自然是很清楚這一場陷害究竟是如何變成一場鬧劇的。
顧閑。
而這位顧大夫……又是如何提前得知了龍嘯雲等人的計劃呢?
他笑了笑,嘴上只是道:“有大名鼎鼎的楚香帥幫忙,六扇門追查梅花盜一案想來會順利許多。”
陸小鳳大笑道:“好你個金九齡,三言兩語,楚兄就成了幫你查案的人了!”
金九齡亦是大笑,“怎麼?你陸小鳳也想來幫我的忙?”
“不幫,不幫。我要是再幫你的忙,我就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雞!”陸小鳳又招呼李尋歡道:“聽聞李兄嗜酒如命,我陸小鳳正好也喜歡喝酒,且聽不得別人比我酒量更好的話。李兄,可否賞臉喝一杯?”
李尋歡亦是笑道,“求之不得。”
他話音剛落,卻又猛地俯身咳嗽起來,幾乎要連心肝都咳出來了,龍嘯雲替他順着氣,苦笑道:“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喝什麼酒?”
他滿面擔憂的對顧閑道:“顧大夫,你也勸勸我這兄弟,酒鬼酒鬼,這酒再這麼喝下去,他就真要變成鬼了。李尋歡若是不喝酒,怎麼也能活到一百歲!”
顧閑不以為然的一笑,道:“我猜李先生定是要說——既然不喝酒,那活到一百歲又有什麼意思。”
李尋歡大笑:“先生懂我!”
他笑着笑着,又開始咳嗽起來,田七等人見他們如此說笑,冷哼一聲拂袖離去,人群中一個長相平平的男人朝陸小鳳擠眉弄眼一番也跟着遁了,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散了。
——沒了田七和趙正義幾個主心骨,這幫烏合之眾自然也凝聚不起來了。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李尋歡才問阿飛:“阿飛,你怎麼來了?”
陸小鳳也咦了一聲,他摸着自己的小鬍子,若有所思道:“我記得林姑娘曾經說過,誰殺了梅花盜她就要嫁給誰。”
林仙兒臉一紅,偷着看了一眼阿飛,見他仍是冷冷淡淡,一絲眼神也沒有分給她,便跺了跺腳,轉過身,又羞又惱道:“我說過的話,自然是算數的。”
這番作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林仙兒的確是中意阿飛的,名喚阿飛的少年剛張了嘴,卻忽有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有些曖昧的氛圍。
顧閑道:“我先告辭了。”
陸小鳳不贊同道:“你不去喝酒了?”
顧閑笑着搖了搖頭。
“我還有病人在等我。”
他牽起小丫頭的手,扎着丸子頭的小丫頭由着自己的師叔牽着,還回頭對林仙兒揮了揮手:“仙兒姐姐,記得叫人再熬一碗葯!”
小孩子的聲音清脆稚嫩,如陽光驅散了一院子的陰霾,林仙兒一怔,隨即也微笑着對顧晴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