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站起來
“昨天，是他，周忍，先是在樓梯間騷擾我，被我拒絕之後晚上想盡辦法將我騙到了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裏，然後想對我圖謀不軌。還好李石及時趕到救了我，但沒想到他的陰謀沒有得逞，竟然喪心病狂的拿石頭砸了李石。”
“這些事情都是我親眼所見，絕對沒有假話，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是衣冠禽獸，根本不配留在學校！”
方怡冷冷的看着我，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刺痛着我的心，然而她卻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理直氣壯。
我呆了呆，自嘲的笑了笑，問她：“方怡，你真的要昧着良心這麼說嗎？”
“昧着良心？周忍，我實話告訴你，就算我方怡再不濟，也還是學校的尖子生，我知道你轉校之前成績也不錯，但憑你這樣的德行，我永遠都不會看上你，所以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學校不需要你這樣的流氓。”
方怡無比厭惡的看着我，滿臉的鄙夷，而另一邊的李石則是滿臉笑意，幸災樂禍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輸了，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可我輸的不是成績，更不是我的品行，我輸得是家庭，是我一無所有的背景！
“爸，我們走，這樣的學校我不待也罷，我跟你去打工，我能養活我自己，我們走。”
我從來沒覺得我所待的地方如此骯髒過，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所謂的努力，所謂的美好，都他媽抵不上人家一句話，那還要這努力有什麼用？
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周忍，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做錯了事就認錯，我沒教過你嗎？”
但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拉住我爸手掌的那一刻，迎接我的卻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我爸氣的臉紅脖子粗，顫抖的看着我，那一隻伸在半空中的手告訴我，這一耳光，是他所賜。
“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花錢是讓你來好好讀書的，你呢，都在幹些什麼？你媽走得早，我這麼辛苦養你長大，你就不能懂事點嗎？既然錯了，那就認錯，快給李老闆李夫人和李少爺道歉。”
我怔怔的看着他，我知道他懦弱，知道他只會逆來順受，可我沒想到當這種事情幾次三番發生時，他卻從來不會問及緣由，只會給我一個響亮的耳光，將我所有的希望，全都打碎。
“我沒錯！”
我捂着臉，聲嘶力竭的嘶吼着。
“還嘴犟，你沒錯難道是李少爺的錯嗎？要不是人家大人有大量給你個機會，你現在已經滾出去了，你今天不道歉，我就沒你這個兒子！”
我爸氣的身體顫抖，跑到教室就拿了一把掃帚，照着我身上就是一通亂打。
但所有的疼痛卻都不及我心裏的失望，我緊握着拳頭看着我爸一次又一次的揮舞着掃帚往我身上落下，又看到李石滿臉猖狂的笑容，方怡無動於衷冰冷的臉色，我再也忍不住，原來，這才是世界，弱肉強食，從沒有變過。
“垃圾，怪不得這麼沒教養，原來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這樣的人，死了又有什麼可惜的。”
“就是，還打工，我看啊就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只能給人打工下苦力了，能有個什麼出息，簡直是敗壞學風，喪盡天良。”
地中海鄙夷的看着我，分毫不顧忌我爸顫抖的目光，好像在他們眼中，我們不過是活在垃圾堆里最低賤的蟑螂而已。
我爸不停的抽打我，將所有的原因都歸結到了我身上，因為我沒有忍，因為我不該和有錢人衝突，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活該。
“打有什麼用，趕緊給我兒子跪下道歉，不然今天你給再多的錢，這事兒也不會罷休。”
看着眼前的一幕，李石老媽趾高氣昂，變本加厲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讓一個男人下跪，那比死還侮辱！我緊咬着牙，無動於衷，有種你就打死我，要我下跪，不可能。
我本以為我的硬氣能讓我保存住自己最後一絲尊嚴，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我知道，我所謂的尊嚴，有多麼的可憐，多麼的不堪一擊。
“李少爺，我求求你了，原諒周忍吧，他不是故意的……”
當看到我爸緩緩彎下膝蓋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一股痛徹心扉的悲涼，原來人可以活的這麼威風，也可以活的這麼窩囊！
我瘋狂的大笑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身跑了出去。
這一刻，我瘋狂的厭惡着這個世界。
狂風怒吼，黑雲陰沉沉的從天空中壓下來，傾盆的暴雨從天空傾瀉而下，將我淋的通透，當我跌跌撞撞從校門口跑出去一頭栽進泥水裏時，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一條狗，甚至，連一條狗都不如！
“為什麼，為什麼？”
我從泥潭裏爬起來，伸着脖子嘶吼着，冰冷的雨水灌進我的喉嚨，刺痛着我的心肺。
我對着空氣拳打腳踢，而回應我的只是冰冷的雨水，和一次次的跌倒，以及路人鄙夷的目光。
當所有的力氣都耗盡后，我無力的跪在渾濁的污水之中，只覺的無盡的冰涼。
既然活的生不如死，那還活着幹什麼？
我看這前面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突然產生一種衝動。
我站起身來，絕望的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大門，嘲諷的笑了笑，邁開步子往車來車往的馬路上走了過去。
“小忍你要幹什麼，給我回來。”
當我的腳步就要踏上死亡列車的時候，我聽到一道焦急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隨即兩條柔軟的手臂緊緊地將我拉了回來，又緊緊地將我抱在懷裏。
暴雨依舊，但我漸漸感覺到了一絲溫暖，看着停在不遠處的吉普車，我突然明白，原來，芳芳姐一直沒有走，她一直在這裏等着我。
即便大雨傾盆，即便全世界都拋棄了我。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我沒有錯。
芳芳姐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地抱着我，任憑大雨將她也淋濕，任憑狂風侵蝕她的身體，她也絲毫沒曾放開我。
多年以後，當我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時，我仍舊無法忘記這一刻的溫暖。
即便大雨傾盆，即便狂風如刀。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記得自己哭累了之後，被芳芳姐帶進了車裏，然後躺在她的懷裏，慢慢睡了過去。
醒來之後我又發了高燒，連燒了兩天，期間一直迷迷糊糊的，幾乎都在沉睡，偶爾清醒過來，也只能模糊的看到芳芳姐焦急的臉色，以及斷斷續續的幾道聲音，其中，似乎也有我爸的。
但我不想醒來，與其醒來那麼生不如死的活着，為什麼不直接走了算了？
偶爾的清醒，我也只是發獃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我腦子一直回放着自己十幾年的時間，被人欺負，忍讓，被人欺負，忍讓，我忍了十多年，懦弱了十多年，可到頭來呢，還是一樣被人欺負，活的豬狗不如。
我爸膽小了一輩子，不是一次扇我耳光，即便錯的不是我，即便我很努力的去踐行他的話，可如今他改變了什麼，我又能改變什麼？
“小忍，難道你就要一直這麼消沉下去嗎？”芳芳姐看着我，滿臉的失望。
我知道現在她對我一定非常失望，可那又能怎樣，現在的我一無所有，我能幹什麼？
“你太讓我失望了小忍，你已經十七歲了，有能力撐起一片天了，可你看看現在的你成了什麼樣子，我救你回來是想看到你振作起來，而不是看你成為一具麻木不仁的行屍走肉！”
“你知道你爸為了平息這件事情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他賠了五萬塊給李家人，他被逼的當著幾十號人的面下跪！”
“我知道你恨他，可你想沒想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是，他很懦弱，可他要是不這麼懦弱，你能活到今天嗎？你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嗎？他用自己的尊嚴換你十幾年的生活，可你呢，你卻除了責怪懦弱一無所有！”
“如果你只會當個活死人，那我真的後悔那天救了你，如果你還是個男人，那就站起來去奪回屬於你的一切而不是在這當個廢物！”
芳芳姐的聲音聲嘶力竭，我看到她眼圈通紅，臉上的失望已經到了極致。
我不在意被人欺負，我也不在意別人罵我廢物，可這一刻我心痛了，為自己，為我爸，更為了眼前的芳芳姐。
如果我一直這麼消沉下去，我真的對得起他們嗎？誠然，我爸膽小，可正如芳芳姐所說，如果不是他，我能活到現在嗎？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一個和我一樣年紀的人下跪，那是何等的屈辱！
他已經老了，瘦弱的肩膀扛不起一片天，而我已經長大了，難道不應該自己撐起一片天嗎？
有時候一個人的成長，往往是在一瞬間，而此時的我，正好經歷了這一瞬間。
我拖着身體從床上坐起來，這一刻，心裏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
“芳芳姐，我要跟你學格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