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當你看不到她的時候,心神不寧,什麼事都做不穩,你就會知道,你沒有她好痛苦,你已經是她的俘虜,可是變成俘虜也無所謂,受到傷害也無所謂,既然離不開那個人,只要她回來願意再抱着我,我馬上又放棄責備,只是狂喜的想對她好……」
「是這樣嗎?」
凌晨,戴岩靜躺在床上想着。
我……變成鄭仁凱的俘虜?
難道,纏綿時沒有抗拒他,是因為……其實……喜歡他?我愛他?
戴岩靜回想跟鄭仁凱相處的點點滴滴,當時覺得很嘔的,現在回憶起來卻是甜的。
他硬是拉她去爬山,搞到他自己要背她下山。
他搶她的東西吃。
他強迫她練呼吸。
他逼她早餐也要買他的。
當她難過時,他保護她、照顧她。
鄭仁凱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當她非常狠狽,在他床上又吐又嘔,他沒有責備半句,他默默收拾,事後,微笑相對,烹煮米粥,哄她吃。
他幹麼這樣?!
如果只是為了上床,他有的是大把美女可以上。
可是,他為什麼要對她好?!
想着這些,戴岩靜哭了。
她睜着淚濕的眼睛,抱着枕頭,覺得好孤獨。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沮喪,一天比一天更沮喪。
假如,鄭仁凱從此消失不見呢?想到這個,她好慌啊。
是從什麼時候起,那傢伙對她重要起來?
她現在想明白了,原來,那天的纏綿,不單純的只是性,她不是只為了性而狂喜,而任他佔有她,她在那忘情的擁吻里,會悸動,會興奮,會狂喜,會滿足,是因為那裏邊,有愛。
她對鄭仁凱,是有愛的。
初初認識時,沒預料會有這一天,愛上他,會被他混亂。
過去在他面前,一直是很真實做自己,不討好他,不取悅他,也不管他感受,激怒他、唱反調,她都無所請。
但沒想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地步了。
心,就這麼不知不覺間,靠過去了。
可是,他到底去哪了?
察覺到她愛他,怕她會傷心,怕她要更多,所以躲起來了嗎?
可惡的壞傢伙啊!
不能愛她也沒關係了,可是能不能,不要就這樣消失不見!!
「你知道鄭仁凱去哪了嗎?」第二天,忍不住對鄭仁凱的思念,戴岩靜跑去問郭曉陽。
「他去哪?你應該比我清楚吧?」郭曉陽冷冷道,看都不看她。
「你們很好,我以為你知道,我有事找他……」
「你誤會了。」郭曉陽翻着雜誌,頭也不抬。「我們絕交了,以後他的事不要問我。」絕交?戴岩靜愣住。
「岩靜?」吳桑朝她使眼色。
他們到旁邊講話。
「你真白目,不要去刺激曉陽,她在生鄭仁凱的氣。」
「為什麼?」
「就小慧生日那天啊,我去廁所時,撞見他們在廁所外面吵架,不知道聊什麼,表情很嚴肅咧,氣氛很僵,害我都不敢過去撒尿,唉一一」吳桑難過地仰臉嘆息。「真懷念鄭仁凱帶的下午茶啊,可能是跟郭曉陽生氣,他都不來了一一」那天生日?
戴岩靜回想着。難道,那晚,她罵完鄭仁凱,鄭仁凱和郭曉陽吵架了?再想想方才郭曉陽冷淡的態度,是因為她才吵架的嗎?
「眼鏡!老闆找你!」助理跑來轉告。
戴岩靜走進老闆辦公室。
鄭厚德示意她關上門。
戴岩靜看着老闆,對了,老闆是鄭仁凱的舅舅,所以應該會知道他的下落吧?戴岩靜忐忑着,想着要不要問,問的話要用什麼當借口?
她正在掙扎地想着,想不到老闆開口說,
「岩靜啊,雖然有點奇怪,但是……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你和鄭仁凱是怎麼回事?」
「嗄?!」戴岩靜呆住。「為什麼……問?」她心虛,臉紅,很尷尬。
瞧她馬上臉紅,又神情慌亂的樣子,鄭厚德覺得自己猜得正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跟仁凱是不是在交往?你老實說,我不會講出去一」戴岩靜嚇到了,驚恐地看着老闆大人,是怎樣?鄭仁凱說了什麼嗎?
岩靜慌亂道:「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老闆為什麼問?」鄭仁凱到底都說了什麼?該不會連上床的事都說了吧?戴岩靜連耳根子都紅了。
「這個……」鄭厚德抓抓頭髮。「要是你們沒在交往,還是……是仁凱單方面喜歡你?」
「我……我不知道,鄭仁凱說了什麼?老闆,你應該問他啊,我又聯絡不上他,他不知道跑去哪了」
「你有聯絡他?你找他嗎?」
「呃……對……有點事想找他,可是聯絡不上……我想……他是故意躲我……」
「他沒躲你!」鄭厚德趕緊邊清,他壓低聲音說:「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你一定要保密,我們仁凱進醫院動手術,他人還在醫院。」戴岩靜頓時面無血色,淚奪眶而出。
鄭厚德見狀,趕快說:「別緊張,他是去捐腎,不過他昏迷時,一直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才好奇想問問你們的關係,你要不要去看他?」戴岩靜直點頭,她要去,要快點見他,她真白痴,一直悶着胡思亂想,結果他竟躺在醫院,這消息讓她好心疼。
前往醫院途中,戴岩靜聽着老闆媿媿訴說整個經過。
戴岩靜才知道,在鄭仁凱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攜帶多麼龐大的黑暗往事。
他的媽媽因父親家暴,腎臟破裂,嚴重受損,終於得到離婚證書,重獲自由,但是,也因為那次重傷害,在洗腎多年後,現在需要新的腎臟來延續生命,但她拒絕接受親生兒子的捐贈,鄭仁凱只好瞞着母親,偷偷進行捐腎手術。
鄭厚德聊起這些往事就氣憤。
「仁凱他爸是個混帳,仁凱國三時,有天睡覺的時候,他爸喝了酒回家跟他媽吵架,為了氣他媽,那個混蛋拿了熱水壼就往仁凱身上淋,那孩子在睡覺啊,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傷得很嚴重,右腿大片的傷口都感染髮炎,在醫院躺了很久,吃足了苦頭啊……」所以,才會留下那片疤痕?!戴岩靜聽着,心好痛。
鄭厚德嘆息。「在那以後,仁凱就受夢遊症所苦,睡時在床上,一醒卻在另一個地方,大概是潛意識覺得睡著了很不安全吧,唉,可憐的孩子,因為這樣他也不想交女朋友,覺得夢遊時被看見很糗,他那麼愛面子,老是想光鮮亮麗的出現在別人面前……這孩子真讓人心疼,我也不知道怎麼幫他,現在又捐腎給我妹,真讓人心疼的好孩子,真是可憐的孩子……」鄭厚德說著哽咽了。
「現在他進醫院動手術,怕他媽知道了會拒絕,我們瞞着所有人,結果我不能常進病房陪他,他又拒絕找朋友陪,只能請看護,這兩天又有發炎現象,一直吃消炎藥,昏昏沉沉的,然後,讓我最痛的是,看他把右腳綁在床腳一一」
「為什麼?」
「醫生建議的,因為沒有家人顧,又怕看護忙的時候,他睡到迷迷糊糊下床去夢遊,那是在醫院可不是在家裏,誰知道他夢遊時會遇到什麼狀況……」
戴岩靜難過得紅了眼眶,好心疼,真的好心疼他啊!
她想到那傢伙總是一副痞痞的樣子,笑笑的模樣,好像過得很爽,真沒想到,這光鮮亮麗的帥傢伙,背負着黑暗歷史。他愛逗她鬧她,挨她罵,把她氣得跳腳,然後自己在那邊哈哈大笑。
之前,戴岩靜好嘔好氣,覺得他很壞心,以捉弄人為樂,自負得要命,可是,聽完老闆說的這些,戴岩靜明白了,在鄭仁凱弔兒郎當、遊戲人生的表象背後,很可能,他是用這種輕率輕浮的態度,覆蓋那些他不肯面對不要回顧的醜陋過往,用這些逃避他內在匱乏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