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03
前來興師問罪的年歌,萬沒想到會與紀承灃打個照面。
深灰家居服鬆鬆垮垮搭在男人身上,許是剛垂頭收拾物件的緣故,鼻樑上的金邊眼鏡微微下滑,他狹長的眼正看向自己,滿是波瀾不驚,猜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男人這幅犯規的樣子,年歌內心的小火苗如同遭遇傾盆大雨,嘩得就盡數熄滅。
“紀、紀老師,您搬家呢……”她尷尬地攏了攏睡裙外的小披肩,並強迫自己露出個笑容。
想到自己素顏朝天,穿着睡裙光腳丫趿拖鞋就殺上來,年歌此刻後悔不已,恨不能時光倒流。
她想,完了,全完了。一天之內在他面前出糗無數,還勾搭個鬼哦!
氣氛微妙,在年歌差點綳不住想要回房化全套妝容的時候,男人終於開口了。
“是你啊,”紀承灃滿面恍然大悟,不禁感嘆,“女孩子卸妝后都不太好分辨。”
???
所以這才是他盯着自己看了半分鐘的理由?!
年歌一口氣梗在喉嚨,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尷尬。
而這時,紀承灃斂了斂目,全然沒察覺自己說了怎樣氣人的話語。
他又道:“抱歉了,白天一直被事耽擱,搬家公司的人把我東西全堆在了門口,只能大半夜緊急處理。”
男人和她解釋,語氣溫和卻又透着疏離。
年歌忽然有些討厭他這斯文敗類的樣子,沉吟片刻,她勾唇一笑,“紀老師,就算您有事,這大半夜的折騰也夠嗆啊。明天還有早課呢,不然您明天再收拾?”
女孩話里的不滿十分明顯,紀承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話開罪了她,但大半夜的搬家的確是他不佔理。
“嗯,行李剛才已經全部搬進家了,不會再發出噪音,抱歉。”他默了默,最終選擇了道歉。
男人好聲好氣說話,年歌忽然沒了興緻,她含糊點點頭,就說了告辭轉身往樓下走。
誰知——
“年歌。”
剛走下台階幾步,身後紀承灃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嗯?”年歌回頭,滿目疑惑。
紀承灃微頓,問:“你明天真有早課?”
這算打探嗎?
年歌揚了下眼尾,說:“對啊,我怎麼會欺騙老師呢!怎麼,難道紀老師想請我吃早餐嗎?”
紀承灃唇角略一勾,像是笑了笑,“沒什麼,早點睡,期末了老師們都愛點名,最好還是別逃課。”
年歌:“…………哦!我謝謝您嘞!”
當她再躺回床上時,樓上果然沒有了半點聲音,連拖鞋趿地的聲音都沒有。
要麼,紀承灃已經睡了,要麼,他足夠小心翼翼。
年歌的瞌睡蟲卻離家出走,她躺在席夢思里,空調風習習拂過,腦子格外清醒。
分秒流逝,她苦巴巴再睜眼時,已過凌晨四點。
誒,主播的作息要糾正真的太難。
年歌索性爬了起來,打開電腦,繼續剪輯晚上錄製的視頻。
當她抽離出開黑時的心境,再去審視紀星言的所作所為,她竟覺得這個人比想像中的還要有趣。
尤其是剪輯到自己強迫他關掉外掛之後,他們苟在通往機場的橋上,敵人子彈掃射過來,紀星言為了防止被爆頭,居然直接趴在地上並且將頭藏進了車底。
慫得要死,最後子彈全打在了他屁股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歌忽然放聲大笑,手一抖剪輯出錯,播放速度放慢,她看見子彈一顆顆慢動作射向紀星言屁股……
呵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年歌再也剋制不住,每剪輯一段她都能發現紀星言更逗的行為,結果,她爆笑到天明。
清晨六點左右,夏日朝陽冒頭,一縷光突圍厚重窗帘,落在室內地板。
年歌連夜剪輯出自認為爆笑的視頻,並迎着朝陽將其發佈在了微博,然後她打了個呵欠。
困意席捲,她終於倒頭呼呼大睡。
放縱一夜的她不曉得,一牆之隔的樓上,紀承灃被她的魔音吵得整夜失眠。
褪黑素,耳塞,音樂,他什麼都嘗試了。
每當快入眠那刻,女孩魔性的笑聲都會響起,到最後他都分不清是女孩在真笑,還是他失眠所產生的幻聽。
總之,失眠的起因是年歌那穿牆的笑聲。
紀承灃忍受一夜卻沒有下樓提醒年歌,畢竟,是他搬家在先,小女孩嘛,報復心重點可以理解。
七點整,鬧鐘準時響起,紀承灃秒摁,旋即起床。
二十分鐘后。
當年歌將將進入深度睡眠,夢見剪輯的視頻被瘋狂轉發,自己微博粉絲數猛漲的時候:
咚咚咚咚!
哐哐哐哐!
叩叩叩叩!
陣陣悶響闖入夢中,耳邊猶如正播放小品砸牆,她最後沒能倖免,被這砸牆聲吵醒了。
心跳加速,頭皮發緊,眼皮似有千斤重。
伴隨着砸門的聲音,年歌艱難地爬下了床。
她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客廳走,面沉如水,像帶着殺氣的刺客。
年歌拉開門的瞬間,冷漠又憤怒的說:“擾人清夢者,死!”
下一秒,西裝革領,衣冠楚楚的紀承灃出現在她面前。
年歌沒睡醒腦子有點不夠用,她呆立於門后,伸手揉了揉眼睛,以為是在做夢。
卻見男人理了理袖扣,眼噙笑意看她:“昨晚吵到你很抱歉,怕誤了你今天的早課,特意來充當鬧鐘。”
年歌:…………?!
她瞪圓眼望着男人,滿是不可置信,腦子當機,全然忘了自己現在正蓬頭垢面。
“聊表歉意,還有一個小時就上課了,別睡回籠覺。”紀承灃忽略她震驚的表情,語氣真誠,彷彿真的只是為了昨晚的事特意來提供叫醒服務。
話畢,他便抬步下樓,背影漸行漸遠。
待年歌緩過神時,男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被氣得一笑,嘭得甩上門。
啊啊啊啊啊!
她氣急敗壞的跺腳,心中辱罵著這個小心眼的死男人!
還老師,教授,研究生導師呢,根本就是個人面獸心的垃圾男人!
年歌耗盡畢生所有髒話在內心將紀承灃罵了遍,又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然後才矇著被子躺倒睡覺。
一分鐘,
十分鐘,
半個鐘,
最後時針跳了一格。
年歌卻痛苦的發現,她睡不着了。
心慌氣短,身體疲憊,可閉上眼又無法進入夢鄉,她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甚至有些亢奮。
老師會不會點名,視頻會不會有人關注,紀承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很生氣,他為什麼要來招惹自己……各種想法陸續湧進腦內,惹得她再也無法入眠。
被窩裏,年歌重重嘆氣,最後認命地爬了起來。
洗漱化妝一氣呵成,她想,既然擔心被點名,不如就真去上個早課好了。
反正,她躺床上睡不着,直播會想着視頻的事也無法專心。
當年歌出現在教室時,陳夢詩比她本人還表現得不可思議,畢竟,對於逃課女王來說,所有早課都等於補眠時間。
室友一雙杏眼盯着她道:“年年,我沒有做夢吧,你這是浪子回頭,改邪歸正了?!”
年歌焉答答摸出手機回:“哎,別提了。樓上來了傻比鄰居,半夜搬家,清晨敲門,可給我氣炸了。”
“噗!”陳夢詩低下頭,笑得十分克制,“是么,要我說這鄰居和你太配了,簡直是上天派來糾正你惡習的。”
年歌睨她,嘟嘴喃喃道:“我看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這樣下去,我是不逃課了,但直播也真糊了。”
年歌因為直播才搬出寢室的,室友都知道她是個小網紅,只是不清楚馬甲究竟是哪個而已。
所以陳夢詩聽她這樣說,並不驚訝,反而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別太悲觀嘛,搞好學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直播環境現在不算好,你趁此機會學點別的也好啊。”
陳夢詩學霸思維,在她眼裏學習才是最重要的,觀念不同爭執沒有意義,年歌並不反駁什麼。
她知道室友也是為了安慰自己,便回之一笑,還眨眼說了句謝謝。
旋即,兩人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情之中。
陳夢詩認真聽課,年歌自然是登錄了微博,準備查看視頻反響。
大眼睛的logo頁面出現,她下意識凝神屏息,內心陡然緊張起來。
屏幕下方,“消息”欄顯示348,代表只有348條未處理信息,這也意味着,那條視頻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掀起什麼水花。
年歌的心重重落下,滿懷着失望的情緒,她點開了自己的主頁。
轉發81條,評論126條,點贊110,還有31個是新粉絲。
她點進評論大致瀏覽了會,發現泰半都是老粉在自嗨,他們與昨晚的自己一樣,全都恍恍惚惚何厚鏵地笑着。
可是,幾乎沒有什麼新的粉絲和路人。
年歌原本抱了不小希望,要說不失望,那肯定是騙人的。
她將頭磕在桌子邊緣,眉頭緊蹙,眼裏儘是失落,手指毫無章法的滑動着屏幕。
但此時,她也沒有完全放棄希望。畢竟視頻發佈的時間太早,現在才過去幾個小時而已,還不到正午和傍晚高峰期,指不定晚上就形勢陡變了呢?
年歌等啊等,下課、放學、吃飯、午休的時候,都不斷登錄微博查看數據。
然而,數據雖然在漲,幅度卻並未發生質的飛躍。
直到傍晚六點,視頻的轉發數和評論數都仍是三位數,只有點贊勉勉強強上了四位數。
年歌的目光驀地黯然,心中最後的那絲僥倖終於也被打碎,她心不在焉的行走在校園之中,面色凝重。
難道,這道坎她真的就邁不過去了嗎?
“學姐!”
年歌怔怔間,紀星言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他大聲呼喊她,熱情迎了上來。
正是放學人來人往的時間,紀星言和年歌的顏值又都頗為可觀,他這一嗓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打量。
可年歌沉浸於自己的事業坎坷之中,不甚在意,面對紀星言也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是你啊。”她輕輕感嘆一聲便沒話了。
紀星言敏銳察覺她的異狀,直接勾肩搭背道:“怎麼了學姐,不開心啊?被點名了,還是玩兒遊戲遇見掛了?”
“嘁,”年歌睨他,拿開他的爪子,“少套近乎,煩着呢,今天沒車可上,你自己該幹嘛幹嘛去。”
紀星言充分發揮厚臉皮的優點,又勾上年歌的肩說:“嘿,學姐別這樣,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嘛。”
年歌瞪他,打斷他的話:“不吃面,閉嘴。”
“哈哈哈。”紀星言爽朗笑起來,還是好聲好氣說,“開心點兒,沒有什麼是一盤遊戲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盤。”
誒。
年歌知道學弟是無辜的,她不應該甩臉色給他看,可現在她的心情實在太糟糕了。
為免將情緒宣洩在他身上,年歌最後誠懇道:“言言,學姐今天真遇見事了,特別特別煩。乖啊,咱下次開黑成不?”
話畢,她加快速度,從紀星言的臂彎中離開了。
紀星言目送着女孩的背影,滿面所有所思。
而這時,他的室友正好追上來,打斷了其思緒。
“小三兒,又勾引學姐呢?”黃晨上來就摟住他脖子打趣,“別吃窩邊草了,來,兄弟給你看個寶貝。”
紀星言斂目,方才的弔兒郎當瞬間收起一半。
他嫌棄地拎開黃晨,說:“滾,你的寶貝藏藏好,別拿出來丟人現眼。”
黃晨卻不依不饒,誠心安利道:“別介,小三兒,你最近不是吃雞嗎?這個女主播可逗了,最近她還帶了個新人雙排吃雞,開掛死得比你還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