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舞陽侯夫人也不禁詫異的多看了唐夢芙幾眼。

齊國公、齊國公夫人、蔣夫人等已經見識過唐夢芙的本事,這時雖也有些出乎意料,卻不像張劼和舞陽侯夫人那般驚訝。

「你胡說什麽呀,我兩個舅舅減不減輕罪名,和你有什麽相干?」張洢記性不好,明明才被她哥哥斥責過,這時氣往上涌,又質問起唐夢芙。

唐夢芙嗤之以鼻,「我的親人今年本來應該參加豫章鄉試的,但知道主考官是楊應期,就決定不考了。你覺得楊應期的罪名和我有何相干?」

「原來唐姑娘和我舅舅有仇怨。」張劼明白了。

唐夢芙嫣然,「你總算還不太笨,比你妹妹聰明多了,其實楊應期、楊應全雖然投降寧王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生機。二楊與逆黨素無管屬,賊軍奄至,暫被脅從,脅從罪名一定,未必便死,古語道得好,『無兵無糧,因甚不降』,如果當時真是盡了全力守城,為了保全百姓無奈降敵,朝廷也不是完全不講人情的啊。」

張劼熱血澎湃,「唐姑娘說得太好了!」

舞陽侯夫人不由得怔了怔。眼前美麗的小姑娘侃侃而談,從容不迫,小小年紀,見解卻很是高超啊。

齊國公夫人和蔣夫人狐疑的交換個眼色,不知道唐夢芙這是何用意。唐夢芙明明和楊應期有宿怨,以至於家裏的親人連三年一次的鄉試都不參加了,張勍更是不喜二人,唐夢芙怎麽會替他們策劃起來了?

不光張劼誇獎唐夢芙,楊氏也對她刮目相看,淚光閃爍,「唐姑娘,原來你不計前嫌,心地如此仁善。你有這份心便好,我承你這個人情。」

唐夢芙笑了笑,話鋒一轉,「我不明白的是,以脅從、保全百姓為名替二楊減輕罪名的法子,為什麽你之前不想,今天才找了舞陽侯夫人過來?你早干什麽去了?」

張劼迷茫的張開口,正想說話,唐夢芙卻抬手制止,「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曾經以為找到了營救的門路,那個門路在你看來萬無一失,所以根本沒有考慮過多方營救,把寶全押到那個門路上了,是嗎?張世子,你輸定了,你如此行事,註定會一敗塗地。」

張劼驚呆了。

楊氏和張洢氣憤難平,忿忿瞪着唐夢芙,恨不得撲過去廝打唾罵她。可齊國公、太夫人、定國公等人都在,眾目睽睽,這母女二人只能隱忍不發,不敢真對唐夢芙動手。

楊氏黑着一張臉,語氣生硬,「唐姑娘和楊家有宿怨,自然見不得楊家好。楊應期楊應全我自會設法營救,就不勞你費心了!」

唐夢芙的話被楊氏打斷,理也不理,繼續娓娓而談,「為什麽我敢如此斷言?因為張世子做事過於託大,且行事被動,辦法單一,休說防患未然未雨綢繆了,連江心補漏亡羊補牢也做不到,其事必敗!張世子你幸虧只是掛了個世子的名頭,不曾帶兵打仗,若你不幸做了將軍,不知多少兵士要被你害死!」

「你污衊我哥哥!」張洢再也忍不住,氣得跳了起來。

定國公皺眉,「唐姑娘,念在你年幼無知,我們張家便不和你計較了,不過,也請你說話謹慎小心些,張家容不得你胡言亂語,詆毀定國公府世子。罷了,你是個小姑娘,我若嚴詞訓斥,想來你顏面上也掛不住,我只和你父親講話。」定國公說了唐夢芙兩句,覺得他堂堂定國公和個小姑娘講理實在太荒唐了,便質問起唐四爺,「令嬡如此狂言,閣下做為父親,難道不應該約束她一二?」

唐四爺神色不改,「小女從來不會口出狂言,也從來不會胡言亂語。她說話一向是有根有據以理服人,請你耐着性子繼續聽下去,小女定能令你口服心服。」

「哈哈哈。」定國公也算涵養好了,這時候也被唐四爺、唐夢芙父女氣得仰天大笑三聲。

他堂堂定國公能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說得口服心服,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之前這位唐姑娘不過是偶爾好運贏了幅石榴圖,藉著這幅石榴圖敲了他一筆錢財罷了,難道她還有別的本事不成?

「我倒要聽聽這位唐姑娘能說出什麽驚天動地之語!」楊氏怒極反笑。

齊國公夫人、蔣夫人雖愛屋及烏,因為張勍的原因很疼愛唐夢芙,這時也不免有些擔心。

畢竟張劼是世子,唐夢芙直言他若領兵打仗,必定斷送兵士的性命,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定國公府乃開國元勛之後,將才輩出,威名赫赫,百餘年來不知出過多少將軍元帥,張劼就算不出色,出生在定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耳濡目染,也差不到哪兒去啊。

「你說啊,說啊,看你說出來的話怎麽讓我爹爹口服心服!」張洢咬着牙道。

唐夢芙自負的一笑,「方才這話卻不是我說的,而是已經去世的老定國公說的。那年翰海大捷,朝廷為老定國公舉辦的慶功宴上,老定國公便是這般訓斥一個人的,『休說防患未然未雨綢繆了,連江心補漏亡羊補牢也做不到,其事必敗,若你不幸做了將軍,不知多少兵士要被你害死!』老定國公說得太對了,見微知着見端知末方是將才,那些做事只顧眼前、毫無遠見之人,哪配帶兵打仗?」

定國公遲疑不已,回想片刻,臉色煞白。唐夢芙說的沒錯,他的父親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而被說的人……正是他……

老定國公還是挺給他留面子的,極少當著眾人的面罵他,那天是慶功宴,來敬酒的人實在太多了,老定國公喝得臉紅通通的,不知是誰恭維起他,他便說出了以上那番話。

唐家這個小姑娘好狡猾,竟把他爹的話給搬出來了,這讓他如何辯駁?定國公汗流浹背。

唐四爺溫和的問着他,「如何?小女的話可有道理?」

定國公嘿嘿乾笑,「有道理,有道理。」說著悄悄抹去額頭的汗水。

楊氏和張洢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劼又是羞慚,又頗有些好奇,這個小兄弟……不對,不是小兄弟,是小姑娘……這位小姑娘識見如此淵博,是誰教她的?她父親唐四爺不過是名監生,連舉人都沒中,而且唐四爺神情舉止淡然,和唐姑娘的咄咄逼人鋒芒畢露完全不同,若說唐四爺教出了這樣的女兒,卻是不像。

齊國公向唐夢芙招招手。

唐夢芙輕盈的走過去,臉上是小孫女面對祖父撒嬌討好的可愛笑容,甜甜的道:「老國公爺有什麽吩咐?」

楊氏氣得眼前發黑。這個唐夢芙對着定國公的態度簡直就是隨便得很,一點兒也沒有尊重敬仰的意思,見了齊國公卻這樣,她可真會看人下菜碟!

齊國公一向威嚴,孫子孫女輩的人多是怕他的,這時他擔心嚇着了唐夢芙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便放柔了聲音,「芙兒,老定國公是我親弟弟,他確實在翰海大捷的慶功宴上說過這話,只是芙兒當時還沒出生吧?你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唐夢芙笑容得意又調皮,「當時我爹爹也才十三歲,哪會有我?我是看了先祖父留下的筆記,才知道當年慶功宴上有這件事的。」

「芙兒的祖父是?」齊國公來了興趣。

唐夢芙道:「先祖父當時任兵部尚書。」

齊國公恍然大悟,「原來芙兒是唐老尚書的孫女。翰海大捷之後我弟弟跟我說過多次,幸虧兵部、戶部及時從江南調運糧草冬衣到漠北,軍士衣食無憂,安心作戰,他才能打下那場勝仗。唐老尚書之後沒多久便告老還鄉了,原來他在老家也沒閑着,養出了芙兒這般出色的小孫女。」他大喜,向唐四爺笑道:「賢侄,咱們兩家原是世交啊!」

太夫人、定國公、舞陽侯夫人等都有點兒懵了。

齊國公什麽時候這樣平易近人的跟晚輩攀過交情?他是諸國公之中的第一人,三十年前已經威震四海揚名天下,只見過別人巴結他,沒見過他向別人示好。

「世伯。」唐四爺重新行禮。

「賢侄。」齊國公起身,高興的握住了唐四爺的手。

定國公這會兒心裏倒舒服點兒了,「唐賢弟,我竟不知咱們兩家是世交。」好像跟唐家攀攀交情,他才被唐夢芙打擊掉的信心就會恢復些似的。

「世兄。」唐四爺對定國公冷淡客氣多了。

定國公正想一鼓作氣多跟唐家攀攀交情,唐夢芙卻笑盈盈的問他道:「老定國公的話對不對啊?」

定國公被唐夢芙這樣逼問,再也迴避不得,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好不難堪,「對,對,先父所說的自然是對的。唐姑娘,我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定國公徹底認了輸。

張劼心中惶然。難道楊應期楊應全真的營救不了?到時候他們被押至法場斬首示眾,他這個楊家的外甥也顏面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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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福閨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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