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強大與軟弱
“這幾天，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我，你幫我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翌日，蘭修來到傭兵公會，貝琳忽然嚴肅地對他說。
“啥？變態跟蹤狂嗎？”
希烈跟地鼠似的冒出來，聽說有這麼個事，他下意識地盯着貝琳的臉看了幾秒，詫異道：“你長得又不漂亮，那人眼瞎了嗎？跟蹤你幹嘛？？”
畫面忽然就裂了。
片刻后。
貝琳瞪起了眼，問蘭修：“你怎麼不揍他？”在她看來，蘭修的三觀正多了，不像他的好基友，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嗯……”蘭修一副用心思索的樣子，“他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我擦，這倆小兔崽子！貝琳面露兇相，親自挽袖子上陣打地鼠，出手那叫一個殘忍狠辣，慘無人道，分分鐘把傭兵公會變成人間修羅場。
乒乒乓乓！
公會裏的腐男腐女們嚇壞了，萬一打死了他們可就沒對象萌了，一干人光速上前拉架，有話好好說嘛，大家都是文明人。
“所以說……這個任務，我接下了。”
蘭修腦袋頂着數個大包，一改之前的畫風，堅決地向貝琳表明決心，散發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握拳道：“定會幫貝琳姐把那個人揪出來。”
“嗯嗯，放心交給我們就是。”希烈頭上的包比蘭修多一個，這次態度虔誠多了，比綿羊還聽話。
果然是槍杆子裏出政權啊……貝琳以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實踐出真知，深深地感悟到毛爺爺當年的著名論斷是多麼具有真理性。
當日，在貝琳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家時，蘭修和希烈暗暗地跟在了她的附近。
金烏西沉，暮色四合。旖旎的彩霞漫延在天邊，夕光給萬物鍍上了一層炫目的紅光，猶如一幅絢麗朦朧的水彩畫，有着難以言明的蒼茫的壯麗。
晚風拂起貝琳的髮絲，雙眸似水，五官談不上精緻美麗，卻自有一股輕靈之氣。這是一種自強自立，不附庸任何人的氣息，宛若一枝出水的蓮花，淡淡的光芒，唯有認真品悟的人方可知曉。
“真的會有人跟蹤這傢伙嗎？”希烈仍舊持有懷疑態度，當然他已經學乖了，不會再魚唇到在貝琳面前說出來，用實力進行欠揍。
“噓！”蘭修提醒他，指了指後面。
人影一動。
沒想到還真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了貝琳後面，希烈動作飛快，一縱身輕易地按住了那個傳說中的變態跟蹤狂。
那個人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又頑強地忍住了，小臉都憋紅了。
“嗯？”待看清手中的人時，希烈不由一愣。
他手裏按着的，是一個大概十三歲左右的小男孩，臉蛋有些胖墩墩的，眼睛大而明亮，鼻子略往上翹，一副淘氣的樣子。這時小男孩正在努力地掙扎着，試圖從希烈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可惜三階武者希烈手勁驚人，小男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又使出吃奶的力氣，還是沒有掙脫成功，反而累得喘成了狗，差點癱坐在地。
“貝……”希烈抬起頭，剛開口想喊貝琳，那小男孩頓時眼紅了，用繩命爆發著跳起來捂住了希烈的嘴。
“可以說說，你為什麼要跟蹤貝琳姐嗎？”蘭修走過來，微微一笑，開口道。
“為什麼……”見希烈暫時沒了叫人的打算，小男孩也總算安下心來，他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蘭修和希烈，忽然雙臂環抱在胸前，老氣橫秋地說，“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她，想多看看她唄！！”
“……”
“……”
卧槽哥們你是吃了APTX-4869變小的工藤新一嗎？？！蘭修和希烈大跌眼鏡，沒有猜中開頭，也沒有猜中結尾，生理心理一起冷得慌。【註：《名偵探柯南》中，主角工藤新一因吃下APTX-4869而變成小學生即柯南】
“喂！你們什麼意思！！”小男孩見蘭修和希烈都是無語地一頭黑線的樣子，這回改成雙手叉着腰，不滿地抗議道。
“哈哈哈！”希烈還是沒忍住，指着小男孩大笑，“小崽子毛都還沒長齊呢，就開始學着喜歡女人了！”
“你比我大很多嗎？！！”小男孩頓時漲紅了臉，急急地厚道吼道，最恨你們這些戴有色眼鏡看小孩子的人了，信不信老子分分鐘喝下解藥變回工藤新一。
吼完希烈，小男孩才想起自己貌似太激動吼得太大聲了，趕忙回頭看了一眼，貝琳已經走遠了，不可能再聽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這才又鬆了口氣。初戀、暗戀，就是這麼地不勝嬌羞，玩的就是心跳。
“你們相差大概有十歲吧？”罕見的黑髮黑眸在夕照下被鍍上了一層暖色的氤氳，蘭修繼續審問這位變態跟蹤小狂魔，“一般來說，是不會喜歡那樣的類型才對，有什麼原因？”
“哼，和你們說了也不懂。”小男孩豎起一根手指，高深莫測地擺了擺，泥萌圖樣圖森破……然後換來希烈一頓暴揍。
“哎、哎呀，別打了，我說、我說！”小男孩雙手抱着腦袋，哭喪着臉認輸，槍杆子裏出政權再次得到實踐的檢驗。
小男孩走到一邊，雙目遙望着貝琳離去的方向，霞光漫天，薄暮冥冥。
“她……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人。”
小男孩說。
蘭修和希烈三觀果斷再次裂成二維碼，最強大的人？？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貝琳不會鬥氣也不會魔法，要是真打的話，莫說他們兩人了，隨便換個強壯點的男人都能輕鬆制服那個女子。
“嘖嘖，一看你們就是不懂。”小男孩再次體會到優越感，十分得意，於是差點又沒挨揍，嚇得他趕緊說正事，但聽他娓娓道來，“哪怕是到十階的武尊或者魔導士，也算不得真正的強大……”
哐！
希烈的大腦瞬間黑屏了，連十階都不算真正的強大，真正的強大該得多勁爆啊，莫非貝琳就是那傳說中返璞歸真……
“那麼，什麼才是真正的強大？”蘭修鎮定多了，看小男孩怎麼編下去。
通常來說，人們把一到三階的武者或魔法師成為低階武者或低階魔法師，四到六階是中階，七到九階則為高階，而到了十階，武學上的造詣已經登峰造極，屆時武者就會被世人尊稱為武尊，魔法師則是魔導士。
每一個階位的提升都是極為不易的，除了極少數天才，都是需要以無數的汗水和淚水作為代價。絕大多數人，最終皆是止步在了低階的境界。
境界越高的人，自然能獲取的地位越高，高階的武者和魔法師無一不是位高權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作為頂峰象徵的武尊和魔導士，更是無法企及的存在。可惜巔峰的道路漫長又困難，無論是哪一個，都近千年沒有在大陸出現過了。
正如希烈所知，武尊和魔導士就相當於網絡遊戲裏練滿了級的人物，再配備幾把神器，對於0級的普通人和他們這些幾級的武者和魔法師，絕對是秒殺級別的存在，別說一刀解決一個了，一個攻擊砸下去，立刻就是橫屍滿地遍野，那畫面無比震撼，比割草無雙還要爽利。
小男孩是鎮上一戶普通人家的孩子，家境算不得好，只能說勉勉強強過的去。家裏人對他的學業抱有了很大的期望，希望他有朝一日學業有成，謀得一個好職位，可以改變他們的境況。
可是小男孩偏偏讀不進書，他一直夢想着成為一個實力高強的超級高手，讓所有的人都用敬仰的目光來看待他。
而變強的道路，無非兩條——要麼是鬥氣，要麼是魔法。
魔法師的路子基本上用不着考慮，沒有一個師父手把手地教，根本不可能成為魔法師。心高氣傲的魔法師，若非對方天賦着實秉異，又怎會去教導一個尋常人家的孩子？
相對地，鬥氣雖不那麼講究天分，但在沒有絕高天分的情況下，又沒有足夠的努力，在小男孩這個年紀決然是不可能凝聚出來鬥氣的。事實上，因為小男孩生性好玩，修習常常三天打魚兩天晒網，至今在鬥氣這條路上連門檻都沒摸到。
儘管如此，他依舊每天做着他超級高手的夢，三天兩頭找其他孩子挑釁打架，讓父母頭疼不已。
那一日，也如今天這般時近黃昏，日落風生。
小男孩又像以往一樣找其他孩子打架生事，當時由於對方人更多，小男孩在打架的過程中受了傷，但最終還是成功打跑了那些孩子，內心頗以作為以一敵多的勝利者而自豪。剛好路過的貝琳見此情景，便拉過小男孩，幫他在傷口上了葯。
沉默中，貝琳忽然說了一句：“你，太弱了。”
小男孩一聽不幹了，揮着兩隻拳頭，大聲嚷嚷道：“弱？我才不弱呢，我很強！！”
“不，很弱。”
貝琳再次用篤定的語氣，否定了讓小男孩自鳴得意的打架勝果。
“或許……你的確很會打架，”貝琳淡淡地說著，輕啟的朱唇中，說出了一個讓小男孩彷彿連靈魂都足以震動的事實，“可是你的內心卻非常軟弱。無法與別人好好地正面相對，只有靠擊敗別人來滿足自己，你的打架……”
“不過是——掩飾自己的膽怯的手段罷了。”
貝琳的聲音不大，卻句句宛如巨石，狠狠地砸進了小男孩的心湖之中。她說的這些話，直指他不敢承認、甚至不敢正視的內心。他，與所期待的強大所背道而馳地，其實是一個軟弱的人——
“一味選擇用武力來壓制別人，是只有弱者才會有想法。”
懷抱着這樣的念頭，即使有朝一日真的能成為武尊，也不過是……一個沒有辦法好好面對他人的，膽小鬼而已。